很高興到谷城和獲獎小書法家見面，并且一起討論老子的思想。老子《道德經(jīng)》不能僅僅看成一本古籍，《道德經(jīng)》對當今世界具有重要的意義。這次書法大賽規(guī)定參展選手必須以老子《道德經(jīng)》為內(nèi)容來創(chuàng)作，說明書法創(chuàng)作具有了更為明確的文化意識和經(jīng)典意識�？戳诉@次書法展，水平非常高，說明國家教育部去年8月6日確定全國中小學從一年級到初三開設書法課后，各位已經(jīng)先行了一步，并且取得了優(yōu)秀的成績。

中國書法文化有幾項重要的功能：一，書法把中國所有的字體——甲骨文、金文、大篆、小篆、隸書、楷書、行書、草書都完整地保存下來；二，書法保存了古漢語的經(jīng)典名篇，并將其注入現(xiàn)代人的生活之中；三，書法是精神的凈化器，在喝地溝油的時代，能喝到一杯甘泉是多么重要。如今有罵人的小說，有罵人的詩歌，有罵人的博客，但沒有見到罵人的書法，說明書法很純粹很清純；四，書法人眾多，中書協(xié)理事200人，中書協(xié)會員1萬人，各省書協(xié)會員10萬人，各市書協(xié)會員百萬人，各縣書協(xié)會員加起來千萬人，全國書法愛好者三億人；五，青少年學習書法后可以靜心修身，老年人學習書法后可以延年益壽；六，書法是文化外交的重要內(nèi)容，海外的孔子學院已經(jīng)有6千萬外國學生，他們拿起毛筆就可以寫書法，一寫書法就可以發(fā)現(xiàn)中國是一個講求和諧和平的國家�？梢哉f，書法是漢字歷史和人文意味的審美體現(xiàn)，是經(jīng)史子集的意義承擔并促成中國書法文化的復興；書法是中外文化交流的重要使者。

一   老子思想對當今世界糾偏生態(tài)的文化意義

      我要說明的一個問題是中國文化的核心精神，是一種“上善若水”的精神。老子的思想博大精深，在傳承的過程中有一些全盤西化的學者竟然否定老子的存在，很多人還否定《道德經(jīng)》的存在。德國哲學家叫黑格爾，他批評孔子不是哲學家而是一個倫理學家，但老子是一個哲學家。這些我都在專門的論著中加以澄清。老子的偉大還有一個故事�？鬃颖壤献有�20歲，居然兩次去向老子請教，為什么呢？因為老子是圖書館的館長，是位博學之士。而孔子當時官位也非常高，可惜看不到這么多書，兩次向老子去請教，請教老子一些話以后贊嘆不已。他用神龍見首不見尾如此來贊嘆老子，那么老子究竟是什么思想呢？現(xiàn)在重溫一下老子的思想。

      來看看《道德經(jīng)》的“道”�！暗馈弊畛醯囊馑际切味�下的道路的道，然后上升到形而上學之道。再看看“德”的金文，左邊一個雙立人指四通八達的十字路口，那么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古人到底怎么做呢，金文是上面一只眼睛，下面是一顆心，意即在重大選擇面前，要用你的眼睛盯著你的心，“德”字到小篆時上面部分就變成了直來直去的“直”。孔子的學生問老師：“‘以德報怨’行不行” (“以德報怨”本來是老子說的），孔子說不行，并說了八個字：“以直報怨，以德報德”。老子的“以德報怨”更具有悲天憫人的精神，老子在幾個方面推進了人類的思想：

老子說：“我有三寶，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六十七章)。老子將人生精妙的東西稱之為人生三寶，就是說，他在人生修德成道的過程當中，極為珍視慈悲心和慈愛心：“圣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二十七章)，將一種博大慈愛之心推廣到天下，將尊重人的生命和重視人的生命以成其自身的完滿的德性看得非常重�！皟�”提供一種獨特的視角：“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四十四章)。意在提醒人要知足，要能夠減少本能欲望，只有這樣，才可以達到節(jié)儉的生活，而不是一味地追求物欲，因為也許奢靡的酒肉就是斷腸之藥，而淫逸的美色或是伐性之斧。只有以廉、儉為寶才能使人生達到長久平衡的“和”的狀態(tài)�！安桓覟樘煜孪取迸c世俗之理背道而馳。老子反對一切人為矯飾和那種怪誕荒誕形式的短命追求，而為了“成器長”，要達到一種能長久的狀態(tài)。

老子的認識論與辯證論：靜“觀”、“玄鑒”、“知�！�、“棄智”。老子特別重視從具體的“物”去認識抽象的“道”，又從抽象的“道”來反觀普世的“物”，他把這種直觀的把握道體存在的方式稱之為“觀”。強調了直觀在認識活動中的作用，要求主體去高妙地獲得認識客體的廣度和深度。從老子觀身觀家觀鄉(xiāng)觀邦觀天下而認識天下的入思角度，可以見到他認識論的展開邏輯方式。

       老子的辯證論思想強調事物的矛盾是自然社會和人生中存在的一種普遍現(xiàn)象，任何事物的自身中都存在著它物，任何事物都是正與反、肯定與否定的對立統(tǒng)一。如：有與無、生與死、長與短、高與下、多與少、大與小、前與后、遠與近、輕與重、靜與躁、難與易、黑與白、雌與雄、正與反、同與異、真與偽、美與丑、善與惡、強與弱、福與禍、榮與辱、愚與智、吉與兇、是與非、貴與賤、治與亂、剛與柔、勝與敗、清與濁等矛盾，可以說是既彼此對立又相互關聯(lián)，既矛盾沖突又相互依賴，形成一種相生相成、相對相形、相和相隨的關系。

老子的人生論與政治論“修德”。老子說：“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五十一章)。將“道生之”和“德畜之”這種遵循自然規(guī)律和后天的自我修養(yǎng)而成看得同等重要，并達到“玄德”，就是幽妙而不可言的美妙之德�？梢�，老子反復強調“修”，即修身、修家、修鄉(xiāng)、修邦、修天下，而使個體的本真的德達到一種世界的普遍性，通過修德而趨近于道。

      如今，老子的思想不僅是中國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而且已經(jīng)成為一種具有世界意義的重要思想。老子的思想在生態(tài)平衡、生存競爭、技術主義、享樂主義、拜金主義等思潮面前，老子無疑是一種警世之鐘，告訴人們以智慧之思看生命之道、社會之道和宇宙之道。老子見素抱樸的思想智慧，并不會隨時代的飄逝而消亡，他那稟道之思和大慧之言，將在新世紀對人類生存產(chǎn)生全新的影響和啟迪。

二   書法與文化具有深層的本體關系

 書法與文化具有重要的聯(lián)系。

第一，書法與儒家文化的聯(lián)系很深，書品與人品作為書法標準是儒家倫理要求，揚雄《法言·問神》：“言，心聲也；書，心畫也。聲畫形，君子小人見矣。聲畫者，君子小人動情乎！” 劉熙載《藝概·書概》：“書，如也。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曰如其人而已�！绷�公權：“欲正其書者，先正其筆，欲正其筆者，先正其心。” 中和與中庸：書法藝術的儒家美學原則宣圣曰：“文質彬彬，然后君子�！睂O過庭云：“古不乖時，今不同弊�！睂徦苟�語，與世推移，規(guī)矩從心，中和為的。中和是書法藝術的儒家美學原則，書風受儒學影響成為歷代書風迭蕩之后的中和平和之美。明·項穆《書法雅言》“臨池之士，進退于肥瘦之間，深造于中和之妙，是猶自狂狷而進中行業(yè)，慎毋自暴自棄者。圓而且方，方而復圓，正能合奇，奇不失正，會于中和，斯為美善”。

第二，書法與道家文化的千絲萬縷聯(lián)系：首先，法天貴真，需在書法中創(chuàng)造的真實品格，《老子》：“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蔡邕《九勢》：“夫書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陰陽生焉；陰陽既生，形勢出矣�！� 李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其次，強調氣韻生動的書法生命精神之美�！独献印罚骸叭f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莊子》：“通天下者一氣耳” 。葛洪《抱樸子·至理篇》：“人在氣中，氣在人中，自天地至于萬物，無不賴氣以生者�！痹俅�，堅持有無相生的書法辯證法。朱和羹《臨池心解》：“作行草最貴虛實并見。筆不虛，則欠圓脫；筆不實，則欠沉著。專用虛筆，似近油滑；僅用實筆，又形滯笨，虛實并見，即虛實相生。書家秘訣：妙在能合，神在能離。離合之間，神妙生焉。此虛實兼到之謂也�！鼻濉ぐ�世臣《藝舟雙楫》：“字畫疏處可以走馬，密處不使透風，常計白以當黑，奇趣乃出�！崩锨f道家強調“妙”。妙是一種化境，是生命空靈之道。妙與精神的“虛實”緊密相關，即既重視物質又超越物質，既把握現(xiàn)實又超越現(xiàn)實之上，與事物的獨特性和普遍性相聯(lián)系，因而能夠實中見虛，虛中見實，虛實結合，進而抵達玄妙之道。

第三，書法與佛家文化的重要維度。亦書亦佛注重人們在寫經(jīng)、抄經(jīng)中，使佛法與書法結下不解之緣，抄經(jīng)不但是自我修行之道，同時具有助揚佛教之功。佛家非色非空的思想使人有著出世的洞達直觀，寄泊著蕭然疏遠的境界體驗，在書法藝術中，就是提倡靜逸、古淡、蕭然、淡泊、空寂的書境追求。弘一法師就是這方面最好的證明。

      今后有人說：書法與文化無關，書法與文字無關，書法與人品無關。藝術“七藝”建筑、文學、戲劇、音樂、美術、影視都不如西方——小說、詩歌現(xiàn)在沒獲諾貝爾獎，建筑現(xiàn)在全盤西化，戲劇、音樂、舞蹈都在向西方大量襲用。書法文化不能走邪路！

三   當代書法流派多出與守正創(chuàng)新的美學原則

中國當代書法有10個流派，不知道同學們遵循哪一個流派。

   一是傳統(tǒng)經(jīng)典派。特點是對古代經(jīng)典碑帖(往往更注重帖而非碑)的直接繼承弘揚技法的精純度強調，是其突出特點；

  二是現(xiàn)代派書法。1985年10月15日，在北京中國美術館舉辦“中國現(xiàn)代書法首展”，出版了《首展作品選》并宣布“中國現(xiàn)代書畫學會”成立，有些人將繪畫和書法整合起來，使書法更象抽象繪畫，空間構成的考量時常先于筆法；

三是后現(xiàn)代書法。從西方后現(xiàn)代理論中學會了顛覆性、平面化、無深度、非主體等概念，從西方現(xiàn)代后現(xiàn)代藝術挪用裝置藝術、行為藝術、觀念藝術的元素，加上非漢字體系和反內(nèi)容反闡釋的拼接游戲，最后形成反書法的抽象化的視覺效果和丑化的視覺沖擊力；

四是書法行為藝術——書法材料裝置或書寫過程中借“書法”之名以行反書法之實。作為后現(xiàn)代的變種“行為書法”，與西方行為藝術同步，有不少新實驗現(xiàn)象：有人曾經(jīng)在流水小溪上，將宣紙鋪在水面上寫字，讓流水把字跡墨色沖淡留下若隱若現(xiàn)的“痕跡”。另有人分別讓女性拉著紙，他拿筆半閉著眼睛，任由這位女性拉著紙在他的筆下轉動，最后形成了“作品”；

 五是書法主義或非漢字書法。后現(xiàn)代變種之一，受日本墨象派、前衛(wèi)派影響，將漢字徹底剔除與書法之外，將西方抽象派繪畫的構成理念與后現(xiàn)代觀念藝術相結合，產(chǎn)生出兩個分支：其一文字可識讀的少字數(shù)派；其二無文字或文字不可識讀的抽象派；

 六是學院派書法。通過對古代經(jīng)典碑帖的當代實驗，使其激活內(nèi)部精神元素并加以新形式創(chuàng)造。諸如：局部放大、古今拼貼、五體拆解、字義組裝、色彩運用等形式以求得某種“當代性”和“主題性”而名噪一時；

七是形式構成派。它是西方20世紀30年代早已過時的形式主義的中國變種及其余聲回響，是東方筆墨與西方現(xiàn)代美術觀念嫁接的產(chǎn)物，創(chuàng)作中強調書法形式本體的首要性和章法的形式構成，否定主題創(chuàng)作的情感和文字內(nèi)容，以線條塊面沖突代替?zhèn)鹘y(tǒng)意義的和諧連貫，以線的空間分割和形式營造增加作品的整體緊張感和視覺刺激感；

  八是流行書風（藝術書法），中國當代文學出現(xiàn)的民間化，就是對中國歷代官方化文學的反叛。其實，中國書法同樣如此，他們要走官方書法之外的另一條道路。其方法是從那些名不見經(jīng)傳的民間書法和新發(fā)掘出的書法資料中去尋找——運用碑學、甲骨學、簡牘學、敦煌寫經(jīng)、民間墓志等很多新東西來融人個人的書法創(chuàng)作。對古代書法的繼承指向是兩漢及六朝碑版和民間書法，對“二王”一路的帖學經(jīng)典多有抵觸，追求粗發(fā)亂服的雄強書風；

九是新古典主義。對古代書法經(jīng)典多采取形而上的繼承方法，從精神上重新闡釋古典主義，從形式上消解和弱化作品物質意義上的技術因素，增強作品形而上的精神品位和大境界。一部分有豐厚文化底蘊的書法家，更為注重作品的人文情懷和文化修養(yǎng)，以此在作品的當代型態(tài)中激活了傳統(tǒng)經(jīng)典；

 十是文化書法。文化書法在當下還是一種微弱的力量，主要體現(xiàn)了一種守正創(chuàng)新精神一種大文化姿態(tài)。其綱領是：“走近經(jīng)典、走進魏晉、守正創(chuàng)新、正大氣象”表面上看是創(chuàng)化復興經(jīng)典話語，實際這種復歸恰恰是帶有革命性的更高的提升。文化書法所表達的是中國人那種靈性的內(nèi)在深層存在的書法美好精神。

      在我看來，書法是中國文化的核心編碼，可以分為三個階段，初級階段是學“技術”和“形式”；中級階段是寫“人格”和“情感”；高級階段是寫國家形象的“文化”和精神。

中國書法的復興，需要我們傳承經(jīng)典，整合時代主潮。我提出幾點：中國的書法考級委員會即將誕生，今后將和《書法報》合作，要辦青少年的國際臨帖展和青少年的創(chuàng)作電視大賽，運用最新的傳播工具，而且書法泰斗之路與書法大師的出現(xiàn)要經(jīng)過嚴格的審查。中國書法復興的當代意義在于堅持：回歸經(jīng)典、走進魏晉、守正創(chuàng)新、正大氣象的美學原則，強調書法與小中大學生精神生態(tài)平衡，樹立國家書法考級、訓練、展覽的正規(guī)化，堅持書法代表作制度與書法大師，努力樹立書法在國際文化中的大國形象。那么，書法必然成為東方文化崛起的重要信號。我相信，中國的書法一定會走向人類高端。

個人簡介

王岳川教授，北京大學中文系博士生導師，中文系文藝理論教研室主任，北京大學書法藝術研究所所長，北京書法院副院長，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理事，中國書協(xié)教育委員會副主任，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中外文藝理論學會副會長，中國文藝理論學會副會長，日本金澤大學客座教授，澳門大學人文學院客座教授，復旦大學等十所大學雙聘教授。

中國文化藝術研究著作（包括主編）有：《發(fā)現(xiàn)東方》，《目擊道存》，《中國鏡像》，《中國文藝美學研究》，《本體反思與文化批評》，《全球化與中國》，《大學中庸講演錄》，《文藝美學講演錄》，《發(fā)現(xiàn)東方：中國文化身份研究》，《文化輸出：王岳川訪談錄》，《后東方主義與中國文化復興》、《季羨林學術精粹》（四卷本），《二十世紀中國學術文化隨筆叢書》（六十卷），《中國書法文化大觀》，《書法美學》，《書法文化精神》，《書法身份》，《中外名家書法講演錄》，《北京大學文化書法研究叢書》（6本），《北京大學書法研究生班書法精品集》（20本），《《中國思想精神史論》（四卷本：《中國文化精神》、《中國哲思精神》、《中國文論精神》、《中國藝術精神》）。在中外學術刊物上發(fā)表學術論文約400余篇。

西方文論和美學研究著作（包括主編）有：《西方文藝理論名著教程》，《后現(xiàn)代主義文化研究》，《后現(xiàn)代主義文化與美學》，《文藝現(xiàn)象學》，《藝術本體論》，《文藝學美學方法論》，《后殖民與新歷史主義文論》，《現(xiàn)象學與解釋學文論》，《二十世紀西方哲性詩學》，《20世紀西方文藝理論叢書》九卷本，《后現(xiàn)代后殖民主義在中國》，《王岳川文集》四卷本，《中國后現(xiàn)代話語》，《西方藝術精神》，《當代西方最新文論教程》。

   在學術上主張“發(fā)現(xiàn)東方，文化輸出，會通中西，守正創(chuàng)新”；提出“國學根基，西學方法，當代問題，未來視野”方法論，關注中國文化身份研究，致力于中國文化的世界化進程。堅持書法是中國文化輸出第一步。長期臨習漢晉唐諸帖，尤好二王和顏書，強調漢唐氣象。書法廣涉諸家，對草書最用力，力求得古人用筆之意并加以當代創(chuàng)新。書法理論上提倡“文化書法”，堅持“走進經(jīng)典、走進魏晉、守正創(chuàng)新、正大氣象”，致力于中國書法文化的世界化。書法繪畫作品入選多種書法集，并被海外收藏。傳略載多種辭書。

資料由北京松云堂畫廊編輯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