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先生是真正的大家風(fēng)度,從不說教,話也不多,云淡風(fēng)輕的感覺。
有一次我上他家去,有個小伙子在,高先生說是他的小同鄉(xiāng),在附近中學(xué)教書。我和高先生說話的同時,小伙子在給我沏茶,放穩(wěn)了杯子,打開茶葉聽蓋,伸手就要從里面抓茶葉;高先生欠起身來,上前接過小伙子手上的聽子,輕輕頓了頓,茶葉就自己落進(jìn)杯子里了。這過程中,他依然和我在說話,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
還有一次,見到一個中年婦女在做家務(wù),高先生說是保姆。正好是午飯時間,高先生留我吃午飯。飯菜非常簡單,最主要的是不可口,顏色也難看。吃時,我心里有些難過,高先生年紀(jì)大了,身體又不好,吃了那么多的苦,晚年應(yīng)該得到更好的照顧。后來有一次不知為何事聊起這頓飯,高先生說我那天吃了十只蟶子,而那道湯里總共是十二只。他說著笑得喘不過來。我非常吃驚——有這樣的事嗎?也許當(dāng)時我真成了一頭“餓熊”。我笑了,同時也感到可怕,——這小說家的眼睛也太厲害了。
有次和我聊天,可他的家鄉(xiāng)話,再加上他喘得厲害,上氣不接下氣的,影響了節(jié)奏,使得我怎么也聽不懂,我請他用筆寫出來給我看。他長嘆一聲——“好悲哀。 鳖D了好久,不說了。后來他從衣袋里掏出一個皮夾,很舊,慢慢打開,伸過來給我看:發(fā)黃的塑料膜里一張姑娘的照片,眉目清秀,笑靨微微,特別是兩根辮子,不長,只到鎖骨以下,但綴在上面的兩只蝴蝶結(jié)卻太熟悉了,鋸齒狀的,很小的時候還見姐姐們戴過,粉紅綢子的,帶著一種特殊的香氣。高先生說得極慢,慢到確信我聽得懂為止。這個姑娘是她的結(jié)發(fā)妻子,在他被打成右派發(fā)配回鄉(xiāng)勞動一年后死了。那年他三十歲。他們倆是同學(xué),都有嚴(yán)重的肺結(jié)核病。她是學(xué)音樂的,辭了工作,陪他在鄉(xiāng)下改造,病勢越來越重。有次去鎮(zhèn)上給她去買藥,那藥要一塊五毛錢,可他手里只有一塊錢;去了鎮(zhèn)上的姨媽家,捱到天黑也未能開得了口,攥著一塊錢回了家,兩天后妻子就死了。一個月后,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服里長滿了虱子。這段經(jīng)歷后來被他寫成了長篇小說《青天在上》。
這時,他的病也更厲害,——肺上的病灶已發(fā)展成一個8x8cm的窟窿。后來不得不動手術(shù)拿掉了四根肋骨和一葉肺。這個情況并不是他對我說的,我在他的一篇叫《刃的懷念》散文里讀到的!8x8cm”——讀時就好像有一條毛毛蟲從心上緩緩爬過。我放下書本找來尺子,照這個尺寸,認(rèn)真畫了個圓——竟比一個鵝蛋還大,趕上我曾見過的鴕鳥蛋了!一個人的胸膛里又能放幾個這樣的蛋呢?
高先生和我談他對早逝愛人的想念,卻從未談過自己“從一個年青人變成小老頭”所受的苦和委屈,但我從陸文夫等人的一些文字里已知道不少。有一回問他“您覺得委屈嗎?”他垂下眼簾,停了一下,輕輕地說“也沒什么!焙髞砦矣纱讼肫饘O犁,在給初入道的一位女作家信中的一句話:“你年紀(jì)很小,我每逢想到這些,我的眼睛都要潮濕。我并不愿同你們多談此中的甘苦!边@些老人,抱括魯迅都是這樣的——不愿同晚輩談他們所受的苦難。
高先生和我談得比較多的,我對他有更多了解,其實是他去世前幾個月的海南和杭州。
1998年,我去杭州中國美術(shù)學(xué)院深造。初冬,收到高先生信,從海南來的。信上說他已到海南過冬了,告訴我那里的電話和通信地址;并說“這里情況好極了,空氣,環(huán)境,主客之間關(guān)系都好,歡迎你假期來這兒!
12月份正是我們南下寫生課,我去了海南。
高先生住在?诮K作家薛先生處。薛先生是他的老朋友,無錫人,好像在那里有個文化公司,一邊經(jīng)營一邊寫作,聽說正在寫榮氏家族。那里有從無錫帶來的廚子和女傭,高先生是緊鄰無錫的常州人,這樣的主客關(guān)系確實“好極了”。高先生雖才來不久,比幾個月前在南京見到時身體狀態(tài)好很多,精神也很飽滿,步履沉穩(wěn)而輕松,好像那里的大榕樹,飽吸了氧氣和光輝,現(xiàn)出一派澹定、從容和活力。他說他常去海邊散步,極好,有時走得很遠(yuǎn),又不得不回頭,當(dāng)心遇到打劫的。這多少會掃了興致,但,看得出來,他依然很愜意。他說他在寫小說,看了很多電影的碟片,并說“前幾天看了一部叫《勇敢的心》,美國人拍的,很好看,你哪天空了,我放給你看!
他在那里很愉快。
我在那里,薛先生招待了我。我的工作結(jié)束了要回去了,便回請他們,好像是去了一個什么山莊的一家餐館;貋砗,高先生又是笑得喘不過來,我被他笑懵了,尷尬地問他笑什么;許久,他的力氣好像被“笑”耗盡了,才定住,說:“你請客,還說人家‘菜點多了’!”我這才想起剛才的事。我請客,請薛先生點的菜,最后剩了不少,大家看著桌面,我順口對薛先生說“你點多了!逼鋵,那頓飯最后還是薛先生執(zhí)意買了單——他說我是學(xué)生。我因“學(xué)生腔”鬧過許多笑話,如果都叫高先生見到,怕他都來不及笑呢。一點點小事,在他人甚至是尷尬,在他卻是巨大的笑料,總?cè)纭靶腔鹆窃,——好像早已?zhǔn)備好了一堆干燥的柴伙,不管多小的火星,總是一點就著,那火仿佛一下子從地心里竄出,瞬間氣勢磅礴,大地震動——好像要吞盡人間的煩惱!說真的,那時,我還不能理解他的這種笑;可沒想到高先生去世多年后,我卻在不知不覺間繼承了這種笑。仿佛高先生在旁說——“只要有機會就笑吧;除了笑,沒什么道理好講!”高先生波瀾壯闊煉獄般的一生,最后都濃縮到這樣綿綿不絕的曠達(dá)的開懷大笑里。他是彌勒轉(zhuǎn)世嗎?——我有時不禁這樣想。
回到杭州,年底收到高先生寄來的信和“墨寶”!按汗S晝夜能三尺,鐵樹千年始開花。各具異秉誠可持,豈無殘缺靠自察。細(xì)想磨磚成鏡事,大志當(dāng)在鏡以外。挖井愈深土愈堅,難關(guān)更在九仞下。莫把挖泉當(dāng)目標(biāo),泉外還有大世界!x《熊廣琴畫集》有感寫出共勉。高曉聲戊寅冬!比ズD蠒r,我送了高先生新出的畫集,在那個年代,我出集子算早的,再加上我當(dāng)時畫畫寫文章都是在一種較輕松的狀態(tài)下進(jìn)行,高先生遂寫來了這樣的詩加以鞭策?刹皇菃帷巴谕劣钔劣鷪裕y關(guān)更在九仞下。”后來的這些年我在藝途中遇到多少難關(guān),克服了多少困難啊!詩是用盈寸的行書寫在一張小的生宣紙上的,還附加了一張更小的紙頭,上面寫道:“廣琴:不疼不養(yǎng)地寫了幾句順口溜,是給你的新年祝詞!ゴu’一事,見道家一書《七真人傳》,我這里反用了這個故事的意思!备呦壬拿P字和他手稿上的硬筆字如出一轍,勁健而婉約。來信中還談到他出去買紙筆的情景——“有次為買宣紙及小字筆從家門口一直走到省委門口(隔壁就是武公祠了),還沒有宣紙,小筆則太丑,郁郁不得志而還。沒有文化真可惜,怪不得鹿回頭的那雕塑像生了傻病的胖子!薄坝粲舨坏弥径”,看來是沒買成。那么他后來又是去哪里買了寫這字的紙筆呢?從墨跡看,這筆不僅丑,而且頑劣,但執(zhí)它寫字的人似乎更倔強頑強而堅定。信中還說到他“精神好了,在這里閑居太無聊,便想寫小說。現(xiàn)在我寫小說太難,不為別的,就是要寫好它,如果不能超越時代,也一定要超越自己,如果不能,又何必寫。最近花了二三十個小時,結(jié)果又撕掉了。撕了好,省得浪費讀者的時間!备呦壬窍碛惺⒆u的當(dāng)代短篇小說大家,獨步一時,他筆下的“陳煥生”成為新時期文學(xué)畫廊中最具光彩的人物典型之一。評論家認(rèn)為,“高曉聲是繼魯迅和趙樹理之后,又一個為中國農(nóng)民畫靈魂的高手!边@位“陳煥生老爹”的歷史使命其實早已完成。他早該心安理得地頤養(yǎng)天年,但藝無止境地追求是如此宿命般的不可遏止。
“為什么要寫要畫呢?只有一個目的,而且是終極目的。就是要寫出畫出好東西來,因為世界上好東西太少了,所以要創(chuàng)造好東西!边@段話是說我的,因為我當(dāng)時被一種極度的虛無感籠罩,沒有了彼岸感。在海南時我向高先生提出了那個問題。
接到高先生最后的一封來信,已是轉(zhuǎn)年的春天,1999年3月11日他從三亞發(fā)來的。信上說他是陪廣州花城出版社的老友李士非夫婦來此的。——“總之我非常愉快,前天我一個人下了大東海,我在那兒猖狂地對人類破口大罵,我問:五十歲以上七十歲以下的小伙子哪里去了?為什么人類出現(xiàn)了如此大的斷層?
沒有人敢回答。
昨天去了亞龍灣,李氏夫婦走失,害得我丟了下海的機會,才把他們找回來。他們是常常丟失的那種人,所以顯得很寶貴。因為現(xiàn)在愿意丟失自己的人不多了。今天他們?nèi)ツ仙剑也环钆懔,我出賣勞動力替這兒的主人寫一篇序文,以補償其招待消化的力氣。寫本信時,序文已出,下午仍下大東海!边@年高先生已是七十一周歲了,如此高齡,一介文弱,滄海茫茫,中游擊水,表現(xiàn)出如此強悍的生命意志,很難想像他會在幾個月后離世。
三月底的一個細(xì)雨霏霏的中午,我和幾個同學(xué)從學(xué)校食堂出來,正要出去上茶樓,卻驚見高先生從南山路的中國美院大門快步走了進(jìn)來。太意外了,事前沒有任何消息。他說他后來隨李士非先生去了湛江,在那里呆了半個多月,一路游來;過這里看看西湖,后面再去無錫繼續(xù)神游。高先生黑瘦了許多,他笑稱自己原來是個白胖的“坐家”,現(xiàn)在是個黑瘦的趕海的漁翁。他很滿意,說這樣更好。
高先生在杭州的幾天,住在國美招待所里,除了會他在杭州的朋友,大多數(shù)時候,我陪他在西湖邊散步。清明時節(jié)的西湖,碧水如藍(lán),碧桃似錦,微風(fēng)則像絲綢,輕拂中無處不愜意。孤山周圍有一些露天茶座,走累了便坐下來喝茶歇歇。高先生興致很高,聊起了許多往事。當(dāng)然,說得最多的還是他的愛人。
高先生離開杭州時,路過我的畫室看看。畫室的電燈壞了,因是租的一個做陶藝的熟人的房子,我不好意思找他解決,自己又難辦,就將就著一盞臺燈用。高先生看出了我的為難,輕輕地說:“你下樓到小店買個燈泡來!表暱涕g我就買了來。高先生說:“來,我抵著案子,你站上去!蹦鞘莻什么案子啊,不過是一大張工程板和兩個立著的扁薄的木頭盒子搭起來的玩意兒,一不小心晃動,就會倒。我之所以沒去換燈泡,就是當(dāng)心上面立不住人。高先生輕輕地屏住氣,抵著,使板子的對邊倚緊墻壁。我輕輕地踩上板子把燈泡換了。自此,我也多了一份面對瑣碎困難的沉著和耐心!窀呦壬菢印拜p輕地”解決。
一個月后,我從洛陽寫生回到南京,高先生也在南京的家里。這之前的一年我家已從江蘇路遷至總統(tǒng)府西面的石婆婆庵,距高先生家不足一百米。那天早晨,我抱著我的侄子去看望高先生。小家伙才十四個月大,一出家門,仿佛剛出殼的小鳥,興奮異常,見了小朋友就招手,見了女性就喊阿姨?梢贿M(jìn)高先生的家門不干了,就掙扎,一見高先生就大哭。高先生在客廳的另一頭,站著,有些尷尬地嘿嘿笑著;我更尷尬,因為,在我們的風(fēng)俗里,小孩子見到老人哭是不吉祥的事,——這,高先生能不明白嗎?我心里很難過?稍趺匆埠宀恍,我只好抱著小家伙離開了。第二天我們在家里請高先生來吃飯,高先生送了我們四只碗和一個玩偶豬。碗,兩大兩小,潔白的瓷,碗里有朵紫色的蝴蝶蘭,精致優(yōu)美,翻過來看碗底有一行英文“MADEINUSA”。他說是他“在湛江的超市里買的,那些瓷器真漂亮!毙∝i則是用椰子殼雕的,瞪著一雙無邪的眼,憨態(tài)可喜。那天飯后,他還叫去了我的家人,幫著量了廚房尺寸,他要重新改造。看得出來,高先生南下半年,不僅養(yǎng)好了身體煥發(fā)了活力,而且,帶回了生活的熱情。他想要一個新的開始,一個新的家。
可是,一個月后我在杭州得到的卻是高先生在無錫病危住院的消息。他得的什么病,我沒聽明白。其實,一直以來我只知道他身體不好,步履有點蹣跚,究竟怎樣不好并不清楚。后來想來,還是早年因肺結(jié)核切除了一葉肺和四根肋骨,造成的殘損和虧空;直接反應(yīng)就是呼吸困難和虛弱,所以他在空氣清新而溫暖的海南這樣的環(huán)境就能活得好。蘇南這一帶空氣質(zhì)量本來就不如海南,那些年污染尤其厲害;又趕上春夏之交的換季時候,高先生從南方回來更難適應(yīng)了!覐暮D匣貋砗蠛粑蓝及l(fā)炎發(fā)燒,更何況他,——他要是在那里不回來就沒事了。
六月初我從杭州途經(jīng)上海過無錫看望高先生。他住在無錫市第二人民醫(yī)院的高危病房里,病房在四樓。高先生已不能說話,插著喉管,在用呼吸機呼吸。聽他的家人說,高先生主要是哮喘、肺炎。見我來了,他很高興。我告訴他這個月是我們的創(chuàng)作課,我要回南京去做,因為,我在杭州“氣場”不對找不到感覺,他笑了。當(dāng)我再告訴他我畢業(yè)后有可能去上海的一家專業(yè)美術(shù)單位時,他示意護(hù)士拿來板子和紙筆,然后,伸出一只手,憑感覺在旁人端著的板子上顫抖地緩緩寫下:“上海做的其實就是搞藝術(shù)專賣”。過了會兒,又要寫,在另一張紙上,寫下:“文化最終是累死文化人的”。
“文化最終是累死文化人的!薄缃,這個文化人大象一般轟然倒下了,倩誰來扶?——看著高先生的狀況,心憂又無奈。
“會好起來的,畢竟他屬大難不死之人”——我在心里這樣默念。
我打電話喊來家人,幫著他的家人添買了一些生活用具,并落實好在院外做飯送餐的辦法,然后告別高先生,乘夜車回南京了。
此后的南京一直下雨,幾十天里就沒有出過像樣的太陽,梅雨季在這一年好像提前了。六月下旬,我終于完成了創(chuàng)作。——“更能消幾番風(fēng)雨,匆匆春又歸去。惜春常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shù)……芍藥又名將離,何謂將離?此花開盡,春即逝矣!边@是我給其中的一幅芍藥的題跋。故都煙雨,在那些天里漫漶的全是悲涼。
返校前的一個周日,我對姐姐說“我們一起去無錫看看高老師吧。”
那天,無錫也在下大雨。我和姐姐每人買了一束花。
我倆在瓢潑大雨中進(jìn)入無錫市第二人民醫(yī)院。一到四樓高危病房門口,即見一個著“壽衣”的老人被推出來,這是高先生旁邊床上的病人,剛亡故。我上次來時,旁邊病床躺的是個老太太,聽說已經(jīng)去了。那張床上不停地?fù)Q人,都去了。只有高先生在堅持。這樣糟糕的病房狀況對高先生的精神能沒有刺激嗎?一個終其一生關(guān)懷他人靈魂的人,在病危和死神搏斗之時,應(yīng)該得到怎樣的“人文關(guān)懷”呢?醫(yī)生也難過地說“沒辦法,病房緊張”。
讓我們感到欣慰的是,這次高先生的呼吸機除掉了,沒有插管,能輕輕地說話。他在好轉(zhuǎn)。他的精神很好,一再叫我說說南京的情況。我說南京在下大雨,很大很大,路都給淹了。高先生聽著不停地叫我繼續(xù)說,我又說南京在下大雨,下得很大很大……老是圍著“雨”轉(zhuǎn),說不出別的。后來我想老人當(dāng)時一定很失望。
臨別時,我告訴他我們還有半個月就要放暑假了,那時他也該出院了。高先生笑笑表示認(rèn)同。
一天清晨,我在杭州的畫室里,為一個同學(xué)畫冊頁,那盞固定在書櫥上斜斜地伸過來的臺燈的長長的臂,突然斷了。惆悵間生出一絲不詳?shù)母杏X。
下午我接到高先生兒子打來的電話,說高先生已于當(dāng)天早晨去世。那天是1999年7月6日。高先生病情后來不是好轉(zhuǎn),而是惡化,最后在無錫第二人民醫(yī)院病逝。享年七十一周歲。
三天后,我回到南京,去高先生家祭奠。祭臺設(shè)在他的書房,一邊的書桌旁還掛著我?guī)啄昵八徒o他的一幅白梅。
后來我想,若以植物的形象論高先生,最貼切的意象還不是梅花,是蓮花。他的一生都是在泥濘中跋涉——風(fēng)雨如磐,驚濤駭浪的,豈止是污泥濁水,簡直就是從十八層地獄生長,開出花來,——一朵蓮花,豐盈,坦蕩,慈悲,潔凈而芬芳。
2012.12.26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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