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我的心境不要再粗糙下去，荒蕪下去

文 | 呂中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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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面：現(xiàn)代散文的一座高峰

如今我們也許很難想象，周作人曾經有著怎樣的聲望，尤其不能說出周作人的文學究竟居于何等的地位。

看看魯迅是怎樣評價他的吧，——“他（周作人）的散文為中國第一�！�

周作人是新文化運動的巨擘，是文學革命的扛把子。那個烈火烹油的年代，胡適、陳獨秀、魯迅等提倡白話，反對文言，提倡新文學，反對舊文學，于是，綿延數千年的文學氣象為之一變，而在許多青年心里，當時真正的旗手當屬周作人。他是無數知識青年的偶像，是那時最具感召力的人物。

一篇“人的文學”，被胡適認為是改革文學內容的“最重要宣言”。周作人以“人的文學”來概括新文學的內容，標示新文學區(qū)別于舊文學的本質特征，成為五四時期文學的中心概念。

如今一百年過去了，我們還很難說，到底有哪篇文章具備同樣的分量。

當然，在周作人所有的文章里，最為今人津津樂道的要屬他的那些小品文。小品文里，他以沖淡之筆書寫個人的閑適、寂寞與不平，把玩人生，以藝術的眼光來品味生活。他的這些“性靈”小品，清晰地闡釋了他的人生態(tài)度，即：重視生活，追求生活中的美好。

他一生中的重要文章，盡收錄在了《我獨愛生活應有的樣子》一書中。

讀慢一點，才能體味到它的好處

初讀周作人的散文，很多人覺得失望：不就是寫寫鳥，寫寫船，寫寫野菜嗎？這有什么意思？而且還經常引用別人的話，他無非稍微議論兩句罷了，看不出為何非得鼓搗這些東西。

周氏散文以文人的情趣格調為基礎，不熟悉的人慕名來讀，開始難免失望至極，認為像白開水一般平淡無味，閑得無聊。

讀他的散文，千萬不能著急，一定要讀慢一點，再慢一點。

你肯細細去品味，便能從寡淡中咂摸出一點意思來。周氏散文，一直在表達生命本質問題。每一個事物，每一刻光陰，他都要認真咂摸，細細品嘗，天真而又固執(zhí)。所謂一葉一菩提，一花一世界，即便是一只不起眼的螞蟻，他也要老老實實觀察和談論一番。他的文章猶如口味清淡的茶：淡淡的，卻獨具滋味兒：

“只想緩緩地走著，看沿路景色，聽人家談論，盡量地享受這引起應得的苦和樂；至于路線如何，或是由西四牌樓往南，或是由東單牌樓往北，那有什么關系？”

今天我們所激贊、所追捧的語言，要么情緒飽滿，富煽動力，要么態(tài)度明確，言辭激烈，我們好多人已經沒有能力去讀一篇溫和的、不矯揉造作的文章了。

“我只希望，祈禱，我的心境不要再粗糙下去”

周作人一直在追求平淡，他認為人要把精力放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要細細品味當下，即便是尋�，嵤�，也不能隨意對待。

譬如飲酒喝茶：

“睡覺或飲酒喝茶不是可以輕蔑的事，因為也是生活之一部分。有個藝術家精通茶道，有一回去旅行，每到驛站必取出茶具，悠然點起茶來自喝。人問，行旅中何必如此？他反問，行旅中難道不是生活么？”

他把生活當作一種藝術，渴望微妙地美地生活：

“生活不是很容易的事。動物那樣的，自然地簡易地生活，是其一法；把生活當作一種藝術，微妙地美地生活，又是一法。生活之藝術，其方法只在于微妙地混和取與舍二者而已�！�

“仙人活了二百萬歲也只抵得人間的四十春秋，這樣浪費時間無裨實際的生活，殊不值得費盡了心機去求得它；倘若二百萬年后劫波到來，就此溘然，將被五十歲的凡夫所笑�！�

人們說，周作人的性格中，有一種“居家和尚”式的淡漠：

“我們于日用必需的東西以外，必須還有一點無用的游戲與享樂，生活才覺得有意思。我們看夕陽，看秋河，看花，聽雨，聞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飽的點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

周作人在文中寫道：我只希望，祈禱，我的心境不要再粗糙下去，荒蕪下去，這就是我的最大愿望。

有關周作人

水順居小吃部有個胖胖的伙計，提到周作人，就豎起大拇指：“周先生是個好人，新街口一帶誰不知道他!他老人家當大學教授的時候，每月發(fā)薪發(fā)白面那天，一定把白面分散給四近揭不開鍋的窮苦人家。誰要是去向他告幫，他從來不叫人失望，總是十塊十塊地接濟人……”

“文革”中，周作人在劫難逃。一群紅衛(wèi)兵沖進八道灣周家，把房子統(tǒng)統(tǒng)查封，并將周作人拉到院中的大榆樹下，用皮帶、棍子抽打。周作人蜷縮在后罩房的屋檐底下，后來他兩腿實在支持不住，就干脆臥倒了。這樣過了三天三夜。

他是下地解手時猝然發(fā)病的，連鞋都沒來得及穿就溘然長逝了。 其家屬匆匆銷了戶口，送到八寶山去火化了事。甚至骨灰匣他們也沒敢拿回來，就寄存在八寶山。但那里只肯保管三年，過期不取，就照規(guī)章予以處理。然而，不出三年，這一家人或插隊，或去五七干校，早已各奔東西了，哪里還顧得上老人的骨灰！

不過他自己對這些并不在意，早就在在最后改定的遺囑中寫道：“余今年已整八十歲，死無遺恨，姑留一言，以為身后治事之指針。爾死后即付火葬或循例留骨灰，亦隨便埋卻。人死聲消跡滅最是理想�！�

最后的話

斯人已逝，但是我們卻仍然可以從他的文章中感受他的文筆和生活態(tài)度。

希望你我都能不斷修剪心中生出的雜草，認真對待眼前的生活，熱愛眼前的生活。

由華景時代策劃發(fā)行的周作人散文集《我獨愛生活應有的樣子》于2018年1月上市，感謝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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