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相如是西漢著名辭賦家,辭采華麗,文氣斐然。
大凡才子,總有風(fēng)流韻事,他和卓文君的佳話一直流傳至今,初見時的那首《鳳求凰》更是為他們的愛情增添了極致浪漫的底色。
但古往今來,落魄文人的才氣就像稚童身懷重寶,穿行于鬧市。
司馬相如在富貴喧囂的長安愈發(fā)如魚得水,其中不乏貴族女子的青睞,他與發(fā)妻的情誼也因此更加如履薄冰。
最嚴(yán)重時,司馬相如甚至寫下一封13字的休書,眼看這段為人稱道的愛情佳話就要宣告破裂,成為無數(shù)負(fù)心薄幸故事中的一篇。
而同樣身為才女的卓文君僅僅回了一首詩,便不顯山不露水地挽回了夫君的背棄。
一直到今天,這首閃耀著文學(xué)才思和動人情腸的詩篇仍然在文化長廊里熠熠生輝,成為千古絕唱。
文君夜奔
公元前158年,臨邛卓家府門大開,以八抬大轎、十里紅妝送他們的小姐出嫁。小姐名喚文君,素有才情,通曉音律,又頗有家資。
不出意外,她會像這個時代無數(shù)富貴人家的女眷一樣,度過千篇一律卻平淡幸福人生。
但那便不足為史書道也了。
歷史的筆觸注定要為這個名噪一時的才女駐足,還要在她身上留下驚艷千古的一筆。
年幼的文君尚不知命運的深意,出嫁沒多久便喪夫,對一個素來驕傲的女子來說,實在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她乘著轎子,心灰意冷地回到了臨邛。
此時心灰意冷的,還有因梁孝王去世,不得不退出權(quán)力中心輾轉(zhuǎn)至臨邛深居簡出的司馬相如。
文人的仕途大多是失意的。
女子的婚姻何其相似。
不論如何,這兩具失意的靈魂終歸還是相遇了,在一場宴會上。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歌聲似昆山玉碎,琴音如月華流水,躲在簾幕后偷看的卓文君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怔怔地看著這個書生。
那旖旎綿邈的詞采,清新明快的曲調(diào),飄然不似人間來的才氣,無一不令賓客折服。
可更讓卓文君心動的,或許是隱藏在耀眼才華下,掩蓋于婉轉(zhuǎn)琴音里的,那份失意和渴盼。
“聘則為妻奔是妾”,自幼在朱門繡戶里長大的卓文君不會不知道,可她還是選擇和他私奔了。
當(dāng)壚賣酒
從臨邛逃走后的日子并不好過,在司馬相如的成都老家,卓文君第一次對貧窮有了清晰而切身的認(rèn)識。
一言以蔽之,家徒四壁。
卓文君是個有才氣的女子,這眾所周知,但往往也因為這份才氣,讓人更容易忽略她過人的智慧。
在父親已經(jīng)宣布和她斷絕關(guān)系,不會給她一文錢的情況下,她并沒有放任自流,反而勸說夫君重新回臨邛。
這無疑會讓他們面臨更多的流言蜚語,但權(quán)衡之下,怎么也比在這里強(qiáng)。正所謂不破不立,身為一介女流,卓文君身上的果決便是一些男子也只能望其項背。
就這樣,他們又輾轉(zhuǎn)回到了臨邛,但這次回來的卓文君不再心灰意冷,她身邊多了可以相知相守的人。
他們賣掉馬車,用換來的錢賣酒做生意,拋頭露面,在街頭巷口吆喝叫賣,日子過得雖然清貧,但也有貧賤夫妻相濡以沫的難得情誼。
卓父每每目之所及,便能看到女兒辛苦操勞,或許是迫于流言蜚語的壓力,也或許是身為一個父親的舐犢之情,他終歸還是軟下了心。
家奴一百人,錢一百萬,以及無法估量的嫁妝財物,帶著這些東西,卓文君和司馬相如終于可以回到成都立足。
白頭興怨
司馬相如有大才,得到賞識只是早晚的事。
一篇《子虛賦》,極盡鋪張揚厲之能事,他的才華終于被漢武帝看見,而后作的姊妹篇《上林賦》,更是玩弄文字到了藐視群英的地步,他的失意、他的渴盼,都在此刻借由這支筆、這篇賦,盡數(shù)傾吐而出。
擱筆的時候,這位才子一定是滿頭大汗,酣暢淋漓的。
“昔日齷齪不足夸,今朝放蕩思無涯。”古今文人墨客的心境何其相似。
司馬相如的官位自此水漲船高,名聲更是如日中天。
遠(yuǎn)在成都舊宅的卓文君聽說了消息,心中不免為丈夫歡欣。她等著夫君接她到長安,可盼啊盼,等來的卻是丈夫要納妾的消息,以及一封只有十三字的信。
信上書: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
卓文君夜里橫豎睡不著,重新捧出丈夫筆跡的信,看了半晌,才從字縫里看出字來。
滿紙都寫著兩個字“無憶”!
他們做得了貧賤夫妻,可以共患難,偏偏不能同富貴。
卓文君不由默默流淚,她擦干眼淚,繼《白頭吟》后,又寫下了字字泣血的《怨郎詩》。
司馬相如只給她寫了十三個字,表明“無憶”。她就用這十三個字從一到萬,再從萬到一,串聯(lián)成詩句,一樁樁一件件幫他回憶過去的情分。
“一別之后,二地相懸。
只說是三四月,又誰知五六年?
七弦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
九連環(huán)從中折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
百思想,千系念,萬般無奈把郎怨。
萬語千言說不完,百無聊賴,十依欄桿。
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圓人不圓。
七月半,燒香秉燭問蒼天,
六月伏天,人人搖扇我心寒。
五月石榴紅似火,偏遇陣陣?yán)溆隄不ǘ恕?/blockquote>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忽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zhuǎn)。飄零零,二月風(fēng)箏線兒斷。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為女來我做男!未言“億”字,卻處處可見“憶”。
并毫不遮掩地直陳自己內(nèi)心的痛楚,比起司馬相如玄而又玄的暗示,卓文君來得坦率敞亮的多。
而收到妻子來信的司馬相如讀罷,一定是滿臉臊得通紅。羞愧的同時,也不免贊嘆妻子的才情,想起昔日琴瑟和鳴的時光。
丈夫背棄,她不吵不鬧,而是冷靜地寫了一首傾訴衷腸的詩,從而旁敲側(cè)擊,這亦是卓文君有大智慧的體現(xiàn)。
此后,二人安居臨泉,白頭偕老。
《白頭吟》里的那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終歸是完成了它的閉環(huán)。
結(jié)語
所謂才子佳人的愛情佳話,久而久之也逃脫不了歸于平淡的命運。好一點的,白頭偕老,相敬如賓;壞一點的,便是從紅了臉走到紅了眼的相看兩厭。
愛情是濾鏡之下的沖動,婚姻則是柴米油鹽的現(xiàn)實。當(dāng)最初的激情消耗殆盡,剩下的,便是需要用心、用智慧去經(jīng)營。惟其如此,才得白頭偕老。
來源 靜靜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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