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瀲滟，歲月蔥蘢，推開九月的門楣，時光帶著我們來到了中秋。

這是闔家團(tuán)圓的節(jié)日，亦是秋色平分的時節(jié)。

明月的陰晴圓缺，塵世的悲歡離合，讓我們總是忽略了它的美。

“平分秋色一輪滿，長伴云衢千里明”、“纖云四卷天無河，清風(fēng)吹空月舒波”、“萬里無云月滿天，平分秋景自年年”……

夜色輕輕鋪展，靜謐而悠遠(yuǎn)，那輪高懸中天的明月，皎潔而溫柔。

很喜歡南宋狀元張孝祥寫的一首中秋詞，“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素月流空，星辰滿天，燦爛的光輝灑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一碧萬頃，好一幅中秋月色圖，迷了眼眸，醉了心扉。

《念奴嬌·過洞庭湖》

經(jīng)�？吹接腥藸幷撎K軾和辛棄疾，誰才是豪放派第一人。

這兩人雖然都是豪放派詞人，但是風(fēng)格卻略有差異。

蘇軾一生多次遭遇貶謫，他的詞，曠達(dá)中滲透著人生哲理，讀完令人豁然開朗。

而辛棄疾生于南宋，一生以恢復(fù)中原為己任，卻屢遭排擠，所以他的詞帶著一種屬于英雄的豪情與悲壯，令人熱血沸騰，也令人扼腕嘆息。

毋庸置疑，這二人的作品代表著宋代豪放詞的巔峰水平。

但其實，在他們中間，蘇軾之后，辛棄疾之前，還有一個詞人，同樣為宋詞豪放一派做出了重要的貢獻(xiàn)。

他就是這首《念奴嬌》的作者張孝祥。

張孝祥生于南宋初年，自幼聰慧，讀書過目成誦，有“神童”之稱，23歲時便高中狀元。

他中狀元的那一年，陸游同樣也參加了考試，只是陸游比較倒霉，被秦檜針對，原本穩(wěn)拿第一，卻被除名，無緣參加殿試。

而頂著狀元頭銜步入仕途的張孝祥，因上書為岳飛鳴冤，同樣遭到了秦檜的打擊，仕途受挫，幸而后來秦檜病逝，這才走出困境。

然而，這并不意味著他從此就官運亨通。

因為他和陸游一樣是堅定的“主戰(zhàn)派”，在“主和派”占據(jù)上風(fēng)的南宋朝廷，其尷尬處境可想而知。

此后他曾多次被排擠，卻始終堅守信念。

他的很多詞作都表現(xiàn)了對故國的哀思，對北伐的堅定，對南宋朝廷屈辱求和的憤慨，痛快淋漓，慷慨悲壯，這對后來辛棄疾的愛國詞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

而除了愛國詞，他寫景詠懷詞也同樣為后世所稱道。

什么是寫景詠懷呢？就是通過寫景來抒發(fā)自己的情感，展現(xiàn)自我胸懷。

前面我們說過，張孝祥屢遭排擠，不是被貶就是在被貶的路上，比較難能可貴的是他天涯漂泊，身處逆境，卻始終保持一顆豁達(dá)之心，“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老子興不淺，聊復(fù)此淹留”。

從這一點來看，倒是頗有幾分蘇軾的瀟灑從容，圓通超脫的境界。

所以后世說他“上承蘇軾，下啟辛棄疾”不是沒有道理的。

而這首《念奴嬌·過洞庭湖》算是他的壓卷之作，通過描寫洞庭中秋月色，表達(dá)了自己如明月般高潔的情懷。

先來看上半闋的寫景。

開頭三句“洞庭青草，近中秋，更無一點風(fēng)色”，點明了時間，地點，以及天氣。

“洞庭”我們都知道，是古代最負(fù)盛名的湖泊，曾多次出現(xiàn)在詩人的筆下。

而“青草”并不是指植物，同樣也是一座湖泊，和洞庭相連，元末詩人唐珙的“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寫的就是青草湖。

時值八月，中秋將至，萬里無云，皓月當(dāng)空，浩瀚的湖面上不見一絲兒風(fēng)。

短短幾句便呈現(xiàn)了一幅廣闊而寧靜的畫面，一切景語皆情語，詞人內(nèi)心的平靜恬淡由此可見。

接著的兩句“玉鑒瓊田三萬頃，著我扁舟一葉”，進(jìn)一步展現(xiàn)了詞人物我兩忘的精神世界。

“玉鑒瓊田”描寫的是月光下，湖面廣闊無垠，湖水晶瑩透亮。

在這一望無際的湖面上，一葉扁舟何其渺小。

然而詞人卻用了一個“著”字，著者，安也，容也，表現(xiàn)的是一種和自然相容的愜意之態(tài)，詞人對自然山水的喜愛盡在其中。

接下來的兩句“素月分輝，明河共影”，描繪了一幅極其空靈澄澈的洞庭月色圖，令人如癡如醉。

明月，星河的光輝灑在湖面上，粼粼細(xì)浪中倒映著皎潔的明月，燦爛的星河，秋水長天一色，一片空明澄澈。

這是何等晶瑩純凈的境界，而詞人所謂“表里俱澄澈”，指的不僅是月色，也是自己的純潔品格，可謂是一語雙關(guān)。

歇拍兩句“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同樣是一語雙關(guān)，既是指眼前的景物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也暗指自己的不被他人理解的高潔品格，頗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

這兩句將詞人沉醉于大自然的那種悠然自得的狀態(tài)刻畫得淋漓盡致，同時也為后文的抒情寫懷張本。

再來看下半闋，換頭一句“應(yīng)念嶺海經(jīng)年”，交代了這首詞的寫作背景。

詞人當(dāng)時本在靜江府（廣西桂林）任職，頗有政績，卻遭人毀謗，被罷免了官職，北歸途中經(jīng)過洞庭湖，寫下這首詞。

“嶺海經(jīng)年”就是指他在廣西任職的那段歲月；而“孤光自照，肝肺皆冰雪”則是他的自白。

他借這洞庭月光，來顯示自己的一片冰心，光明磊落，就像上闋所言“表里俱澄澈”。

“短發(fā)蕭騷襟袖冷，穩(wěn)泛滄浪空闊”，這里既描寫了詞人泛舟湖上的那種瀟灑之態(tài)，也表現(xiàn)了他不管飛短流長，穩(wěn)坐釣魚臺的曠達(dá)情懷。

接著的三句“盡吸西江，細(xì)斟北斗，萬象為賓客”，奇峰突起，描繪了一幅極其浪漫神奇的飲酒圖。

在這里詞人的想象力發(fā)揮到了極致，以天上的北斗星為酒勺，以天地萬物為陪客，飲盡這萬里長江，何等氣派，何等瀟灑！

至此，詞人的情緒已經(jīng)達(dá)到了高潮，最后結(jié)句“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蘇軾的《前赤壁賦》，“扣舷而歌之……知東方之既白”。

所謂物我兩忘，超凡脫俗，大概便是如此吧。

整首詞來看，上半闋寫盡了洞庭的中秋月色，而下半闋則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了詞人的曠達(dá)襟懷。

無論是寫景，還是抒情，都營造了非凡的境界，讀來令人心曠神怡。

曾有人說“自東坡《水調(diào)歌頭》一出，余詞俱廢”。

不可否認(rèn)的是，蘇軾的《水調(diào)歌頭》確實是曠世佳作，冠絕今古。

但若說“余詞俱廢”委實過于夸張，至少如辛棄疾的《木蘭花慢》，蘇軾自己后來寫的《西江月·世事一場大夢》，還有張孝祥這首《念奴嬌》都不在“俱廢”之列。

晚清文學(xué)家王闿運在《湘綺樓評詞》甚至評價這首詞，“飄飄有凌云之氣，覺東坡《水調(diào)》有塵心”，這個評價可以說是相當(dāng)高了。

不知你們是否也喜歡張孝祥這首《念奴嬌》？歡迎一起來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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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解憂詩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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