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讀紅樓,我們發(fā)現(xiàn),賈寶玉這個人常常有一些非常奇怪的行為,比如秦可卿出殯時(shí),就因?yàn)橐娏艘谎鄞迩f的二丫頭,就恨不得下車跟了她去。
再比如,他與黛玉初見時(shí),就因?yàn)樽约河杏穸煊駴]玉,登時(shí)就把自己的玉扯下來摔了,這一行為一下子驚動許多人,賈母編了個謊才哄過去。
又比如,賈元春封妃,這在古代,對一個家族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恩賜,無上的榮耀,是值得大肆慶祝的潑天喜事。但作為親弟弟的賈寶玉,卻完全是無視的,甚至依然愁悶。
原文是這么說的:雖聞得元春晉封之事,亦未解得愁悶。賈母等如何謝恩,如何回家,親朋如何來慶賀,寧榮兩處今日如何熱鬧,眾人如何得意,獨(dú)他一個皆視有如無,毫不曾介意。因此眾人嘲他越發(fā)呆了。
這是寶玉在聽聞姐姐封妃之后的行為,在“寧榮兩處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踴躍,個個面上皆有得意之狀,言笑鼎沸不絕”時(shí),賈寶玉竟然是毫無喜色。姐姐封妃這樣大的喜事,賈寶玉聽聞后為什么一點(diǎn)都不替姐姐高興呢?
這就好比今天,一家子有姐弟倆,姐姐通過自己多年努力考上了清華北大,但弟弟聽聞后不僅沒有高興,還生了愁悶,這就不能不令人懷疑,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有人說賈寶玉冷血,姐姐對他那么好,小時(shí)候親自教他讀書識字,省親時(shí)專門把他叫到跟前攬?jiān)趹牙,回宮后還不忘給他送各種美食,逢年過節(jié)賜禮也都是最豐厚的,但賈寶玉對這個姐姐似乎沒有那么深的感情。
他甚至曾對黛玉說過,自己也是一個人,并沒有什么親的姐姐妹妹,這顯然是把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元春給忽略了。所以,在聽聞姐姐封妃后,賈寶玉的感情并沒有多大變化,因?yàn)樗静辉诤踹@些。
其實(shí)寶玉不高興甚至愁悶的原因不止于此,書中明確提到了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秦鐘病重,一個是黛玉南歸。
賈寶玉與秦鐘的關(guān)系我們都清楚,曹公有兩句詩概括的非常準(zhǔn)確,叫“不因俊俏難為友,正為風(fēng)流始讀書!眱扇顺跻娂闯蔀樗矫芎糜眩趯W(xué)堂里也話語纏綿,不避嫌疑,結(jié)果兩人之間就傳出了許多緋聞。
當(dāng)然,作為上帝視角的讀者,我們也深知,這緋聞多半都是真的。也因此,在賈寶玉得知秦鐘病重,且一日重似一日,又因智能兒私逃進(jìn)城一事,秦鐘又被老父打了一頓,又添了許多癥候,此時(shí)已奄奄一息,黃泉路近了。
這對寶玉這個親密好友來說,自然是無法接受的,所以他心中悵然如有所失。雖然聽到姐姐封妃的消息,也未能解得他的愁悶。
畢竟,姐姐封妃是已成的事實(shí),而秦鐘病重也是無法否認(rèn)的事實(shí),當(dāng)然,這都是寶玉的心理變化,他不說,外人自然難以得知的,只認(rèn)為他連姐姐封妃這樣的喜事都高興不起來,可不就是個呆子?
應(yīng)該說,此時(shí)的寶玉,在感情上處于空窗期,秦鐘病重?zé)o法再一起玩耍,而他的林妹妹此前南歸探視病父,至今未歸,這也是寶玉的一件大心事,自然,也是大不暢快之事。
后文有這么一段話:且喜賈璉與黛玉回來,先遣人來報(bào)信,明日就可到家,寶玉聽了,方略有些喜意。你看,賈寶玉就是這么一個人,像個孩子似的,他只在乎他在乎的人和事,卻自動忽略那些他自認(rèn)與他關(guān)聯(lián)不大的人和事。
雖然元春是他的親姐姐,從血緣上來說,是與他關(guān)系極為親近之人,但原文中多次筆墨都透露出,寶玉對這個親姐姐是沒多少感情和記憶的,也許正因?yàn)檩^大的年齡差,這種猶如母子的親姐弟,更多的是元春在付出,而年幼的寶玉當(dāng)時(shí)是懵懂無知的,等到他有所記憶,元春已經(jīng)入宮,對寶玉來說,也就談不上對姐姐有多深的感情了。
也因此,在寶玉的心里,秦鐘這個外人的病情,比姐姐封妃要重要很多,因?yàn)閮扇酥g在很短的時(shí)間里,已然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不管這種感情是屬于友情,還是別的什么情,他是寶玉所在乎的,所關(guān)心的,是情之所系心之所向的。
同理,黛玉也是如此,她是寶玉心底的白月光,是他幸?鞓返脑慈撬О愠钏既f種深情之所系。黛玉離開賈府時(shí),寶玉是大不自在,但人家畢竟是父女之情,也不好攔勸,當(dāng)?shù)弥煊褚貋,并且此前已知林姑父病逝,黛玉從此要在賈府長住了,寶玉才從秦鐘之病的愁悶中走出來,臉上有了喜意不說,還細(xì)問緣由。
你以為寶玉會關(guān)心璉二爺?會關(guān)心林姑父?會關(guān)心他們一路風(fēng)塵多辛苦?他才懶得打聽呢。他想知道的,只是關(guān)于他林妹妹的消息,當(dāng)?shù)弥煊衿桨矔r(shí),余者他就完全不在意了。不愧是他賈寶玉。
作者:夕四少,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chuàng)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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