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覽前言
“峰無坦途”，取自李可染行書條幅“真知困而得，峰高無坦途”。意為真才實學在陷入艱難險阻以后才能得到，山峰高處沒有平坦的路途。更早可以引申自王安石《游褒禪山記》中的“而世之奇?zhèn)�、瑰怪、非常之觀，常在于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困抽象，峰形象，對于中國畫而言，東晉顧愷之在《摹拓妙法》中提出“以形寫神”的觀點，指明畫家在反映客觀現(xiàn)實時，不僅應追求外在形象的逼真，還應追求內(nèi)在的精神本質(zhì)的酷似。對畫家來說，“峰”是一種具體形象的載體，既可是山水畫的正山碧水，亦可是花鳥畫的花草蟲魚、亦可是人物畫的男女老少……皆是畫家心靈和情懷的寄托之處。
有鑒于此，此次展覽以“峰無坦途”為題，以在畫風獨樹一幟、深具收藏潛力為遴選標準，匯集了眾多在當今中國畫壇和藝術市場中享有盛譽的畫家們的作品。畫家們以形寫神，展現(xiàn)了一幅幅主觀的生命情調(diào)與客觀的自然景象交融互滲而成就的的山水畫、花鳥畫、人物畫畫卷。畫家們以各自獨特的審美感受和表現(xiàn)形式，將傳統(tǒng)技法與現(xiàn)代筆墨融會貫通，墨隨筆至，天趣自來，更是表達了內(nèi)心不畏艱難險阻，勇攀高峰的心靈追求。給人以視覺的享受與精神的共鳴。峰高無坦途，風景卻無限。
本次畫展將以線上藝術展的方式呈現(xiàn)，參與展覽刊登發(fā)布的有今日頭條、手機百度、搜狐新聞、鳳凰新聞、雅昌藝術網(wǎng)、藝術頭條、新浪藝術、騰訊藝術等近百家主流藝術媒體及門戶網(wǎng)站。永久在線展示。
陸越子，字厚百，號知何堂主。1954年出生于江蘇泰州，1979年畢業(yè)于南京師范大學美術系并留校任教�，F(xiàn)為南京師范大學美術學院教授，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九三學社中央書畫院副院長，九三學社江蘇畫院院長，江蘇省傳統(tǒng)文化促進會付主席，江蘇省美協(xié)花鳥畫藝委會顧問，南京書畫院顧問。
近日，在南京藝術學院文化產(chǎn)業(yè)學院副教授陶小軍老師的陪同下，本報執(zhí)行主編蘭干武及記者張永彬拜訪了陸越子教授，促膝暢談，直至凌晨。陸越子既是德高望眾的高校教師，也是技道俱佳的花鳥畫名家。陸越子教授雖年過花甲，卻豪情不減，分享著他于花鳥畫藝術世界中收獲的快樂、獨到的見解……
——記者手記
蘭干武（以下簡稱“蘭”）：陸老師，您好！
陸越子（以下簡稱“陸”）：蘭主編，您好！
蘭：您在文章中提到“筆在意先”的創(chuàng)作理念，很新穎。
陸：這個觀點，是我九十年代初提出來的。我提出來時候，是受到國內(nèi)美術理論界反對的，能把約定俗成的“意在筆先”之說一下轉(zhuǎn)變過來不是這么容易的。
這是我閱讀古代畫論、傳世名家畫作，并結(jié)合自己的實踐體會，總結(jié)出來的。其實，這并不是我發(fā)明的，鄭板橋曾表露過“筆在意先”的意思，他說“文與可畫竹，胸有成竹，鄭板橋畫竹，胸無成竹，濃淡疏密，短長肥瘦，隨手寫法，自爾成局，其神理具足也”。他講的“胸無成竹”就是“筆在意先”之意，只是他本人并沒有直接提出“筆在意先”之藝術思想而已。
我認為，“筆在意先”比“意在筆先”的自由性、任意性更強，對情感的發(fā)揮、情緒的投入、個性的展現(xiàn)更加充分�！耙庠诠P先”如同栽小樹，栽前要先挖坑，植入培土，而后澆水，甚至捆綁木棒以求曲直；“筆在意先”則如同小樹長大了，無需這些繁冗的過程了，任其自然生長，極盡天地之造化，有的巍峨雄奇，有的清雅瑰麗，這不很好嘛。
用“意在筆先”這一藝術思想指導畫家創(chuàng)作，一般會因為“意”的束縛而使畫面缺少生氣，因為“意”而出現(xiàn)了無論題材、畫法還是個性特點都千篇一律的現(xiàn)象，進而代代相傳，因循守舊，使中國畫的發(fā)展緩慢，甚至因后人抄襲前人而停滯不前。“意在筆先”給中國畫的創(chuàng)作方法上了一把枷鎖，束縛了畫家情感的自由發(fā)揮，也束縛了中國畫筆墨方法的不斷衍進和發(fā)展，更束縛了中國畫藝術精神的不斷升華。
蘭：您對“意在筆先”很深入，在高校的教學中，您也是用這一理念指導學生嗎？
陸：不全是。在學生學畫的初級階段，我不提倡他們“筆在意先”，一定要“意在筆先”，要去畫具體的形象，先要想好一個構圖。但到了二年級下學期或三年級的時候，我就要求他們慢慢過渡到“意在筆先”了。
然而，大量的時間，我不讓他們在室內(nèi)畫畫，都是帶著他們到室外去寫生，這樣把第一手資料抓到手，面對生活去感悟，現(xiàn)在很多學生做得很好。我的教學法和傳統(tǒng)的有所不同，傳統(tǒng)的教學是先臨古、再寫生，但收效甚微；我是讓學生先根據(jù)我編的《越子白描》去了解線條，掌握線條的方法和造型方法，然后去寫生、造型、構圖，這樣學生就可以用我的方法將相關物象畫下來，盡管開始畫得不好，但慢慢地就畫好了。等到他們將寫意白描的功夫練到手了，寫生不出問題了，我再教他們在寫生時怎樣用筆墨和顏色，如此即可完成一件作品，效果很好。
當他們對物像、線條理解了，再來看古人的作品，就可以領悟到許多東西，然后將傳統(tǒng)的內(nèi)容融入到創(chuàng)作中。通過多年的教學實踐，這個方法還是很成功的。
蘭：科學的教學方法是至關重要的，能遇到您這樣的老師，也是學生的榮幸。陸老師，您對于傳統(tǒng)的研習一定很深入吧？
陸：對于傳統(tǒng)，我是下了大功夫的，比如明末清初四僧等大家我都認真地研習過，可以說臨摹他們的作品，我基本能做到非常像，這是基礎、基本功，但做到這點還不夠，還要走出來，如走不出來，就熄火了。能把傳統(tǒng)的臨得很像，這更多的是模仿能力強，但是一個畫家是要創(chuàng)造的，要做到獨一無二。
藝術的一個標準，就是個性、唯一性、不可復制性。到現(xiàn)在為止，我基本不畫一張相同的作品。為什么這樣？因為我沒有固定的方法，甚至把一些方法都舍棄，從自然中找方法、找語言，找到真正能代表我的藝術語言和筆墨。雖然我的筆墨還是是傳統(tǒng)的，但這個傳統(tǒng)和我們研習的傳統(tǒng)還是不一樣的。
也有人說是我是寫實主義的，我認為寫實主義就是我的風格，我所表現(xiàn)的就是實實在在的物象，體現(xiàn)的就是時代精神，所表現(xiàn)的就是這個現(xiàn)實，不表現(xiàn)古代，也不表現(xiàn)將來，就表現(xiàn)當下，當下就是最現(xiàn)實的現(xiàn)實，并且要有具體的物象。
蘭：可不可以說，從一定的層面上講，花鳥畫比人物畫、山水畫更難體現(xiàn)時代性？
陸：是的。人物畫可以畫現(xiàn)代人物，如服飾、裝飾、表情、動態(tài)等，用傳統(tǒng)筆墨可以表現(xiàn)這個時代的時代性，山水畫方面，可以加一些現(xiàn)代元素，照樣可以表現(xiàn)，但花鳥畫比較難。
若想花鳥畫從筆墨方面表現(xiàn)這個時代，那就要區(qū)別于古代的筆墨，這不容易。
蘭：對，這需要更大的勇氣和更多的努力。
陸：從明末清初四僧開始，到揚州八怪，確實能代表清代的筆墨，與明代拉開了大的距離，比如將明代四家和清代的畫作放在一起，很輕易區(qū)分開來。
之所以能分得這么清楚，是因為清代是花鳥畫大發(fā)展階段，是花鳥畫筆墨的發(fā)展過程中的巔峰。那么，在這個巔峰出現(xiàn)之后，現(xiàn)在如何發(fā)展并與之不同，這需要當下花鳥畫家好好研究的。如果在這個巔峰下面嘆為觀止，就沒有自我，也就沒有這個時代了。這個時代的人一定要畫出這個時代面貌來，好在我們這個時代的畫家很多，大家都摸索。但是，有的摸索的點、方向不對，有的是學養(yǎng)不夠，有的是性格受限，這就造成了許多的探索不會成功的。
蘭：對于當下的花鳥畫創(chuàng)作，您是如何看待的？
陸：當下花鳥畫很興盛、很繁榮，畫的人很多，但畫得好的不多。有的是擅長工筆花鳥，畫不了寫意花鳥。工筆偏于理性和工藝性，而寫意畫沒有程式，沒有固定方法的，我寫意更是因勢利導。寫意要比工筆難得多�？梢哉f，工筆繁、寫意難，難于上青天。如果突破這個難，那就是時代的嬌子。我之前畫工筆的時候，主要是沖擊展覽，并沒有想著有所突破，八七年入選第七屆全國美展，九一年獲全國首屆花鳥畫金獎，入選第八屆美展，當時研討會曾這樣評價，“陸越子的工筆畫將傳統(tǒng)的工筆帶到了現(xiàn)代，是傳統(tǒng)工筆和現(xiàn)代工筆的里程碑”。
蘭：這個評價很高��！
陸：我的工筆畫是用寫意來畫工筆，是自己探索的，沒有向哪個工筆畫老師學習。我先以寫意的方式在生宣上畫，然后把宣紙做熟，最后在紙上找形、勾勒、收拾，這里面包含環(huán)境、氣氛、韻味等，和傳統(tǒng)工筆畫是兩把事。之后，我以相似方法花了一批工筆，畫著畫著，就有些不耐煩了，這不是我喜歡的，我喜歡宣泄自己的情緒。
雖然我畫工筆時也有宣泄，只是在開始的一兩個小時，后期收拾的時間長且繁瑣。一張工筆畫要畫三、四個月，既然畫，就要畫完，但是真正能用心情作畫的階段也就是一、兩個小時或一兩天，其他時間都是按照工筆制作流程來走。后來我不再畫工筆，勇敢地回歸寫意上來。
蘭：您剛才談到作畫過程中生紙做成熟紙，我比較感興趣，可否介紹一二？
陸：我摸索了一套方法，將明膠和明礬按一定的比例調(diào)勻，然后加水燉熬，再趁熱一次性、不間斷地刷到宣紙上，干后再找形象，如小鳥、蘆葦?shù)�，這是我經(jīng)過多次試驗總結(jié)出來的。
蘭：陸老師，之前工筆畫的創(chuàng)作經(jīng)歷對您的寫意畫探索有一些幫助吧？
陸：有一些。因為有了工筆畫的基礎，我會在寫意畫中自然而然地引入到造型方面，讓人感到精到，會起到潛移默化的作用，是有好處的。比如做學問，前期閱讀、涉及各類書籍，也許有些沒有直接關系，但到最后都是有用的。
蘭：對，其道理是相通的，早期的鋪墊不是白費的。
陸：另外，現(xiàn)在畫寫意受之前畫工筆的影響比較大，也是在紙上找形象，有時一張紙掛在墻上，有一些褶皺，便出現(xiàn)一些形象，我就立馬勾勒出來；有時紙上沒有形象，我就用潑水、揉拉等方法，讓它產(chǎn)生形象，然后根據(jù)這個去整理，因此我畫畫比較暢快、輕松，就是玩，我享受這樣的創(chuàng)作過程，但是我畫工筆畫不開心。
我畫畫一向不固守程法，一直不斷變化，畫風一直沒有定性，基本上兩三年變個樣子，為什么變了呢？因為我感覺到在寫生過程中，不斷地有新的發(fā)現(xiàn)、有新的感覺，一些表現(xiàn)手法也不斷地豐富，每當有新的感悟，我就會隨時隨地記錄下來。還有就是有時候畫面會突然出現(xiàn)一個偶得的效果，我就想辦法把它變成必然，使筆下每一次都能出現(xiàn)這樣的效果，在摸索的過程中我感到很愉悅。
我總是認為，如果把畫畫這個事情當成一個神圣的使命來完成的話，那肯定畫不好，如果以小朋友玩的心態(tài)去做這個事情的話，有可能把它做得很盡興。因為從心里喜歡，就會投入，一投入就會忘我，忘我了就會干得很極致�？傊�，要做到好玩，要玩得不一樣，如果是一味地重復，那自己都不想看。
蘭：在丟棄、否定中前進，獲得新的趣味和樂趣。
陸越子：是的，不能結(jié)殼，不能重復自己，我也不喜歡重復自己，只有心中有這一理念，才能做到這一點。
蘭：這對一個藝術家來說，是較高的要求，也是最基本的要求，如果不斷重復，就是復制，了無新意。
陸：現(xiàn)在一些成名的、作品價格賣得高的畫家都在重復自己，可能由于某張畫好賣，就出現(xiàn)一批相同的東西，這是很奇怪的事。在做古代書畫鑒定時，如果有兩張是相同的作品，一般會懷疑某一張是假的，甚至兩張都是假的，好畫家的畫作一般不會重復的。當下，復制現(xiàn)象比較嚴重，這給書畫鑒定也帶來許多麻煩。而且，一旦畫能批量生產(chǎn)了，嚴格來講，就不是藝術了，應該屬于工藝品。
蘭：剛才拜讀了您的作品集，感到您近年的新作和以往有所不同，又有了新的變化。
陸：呵呵。我是從2014年春節(jié)之前突發(fā)奇想，一個新的面貌又出現(xiàn)了，就畫了一批東西。我在1980年代當時畫工筆畫的時候用了一種技法，本來在寫意畫里面一直沒用上，就想了一個方法，我能不能把我過去工筆畫的技法把它做到寫意畫里來，讓寫意畫多一個層次，這么一來就把這張畫搞成了，所有的底色就是用一種我畫工筆畫的沖水的方法做出來的，做出來之后呢?它有一種很自然的色彩效果。
另外，最近的畫作的形式除了傳統(tǒng)以外，還吸收了一些西洋的東西，但也拋棄了西方的透視，這在國畫中是不需要的。另外，在技法方面也有意無意地吸收了西洋畫的技巧，讓中國畫的筆墨更加好玩，有時運用水彩的技法，有時用油畫刮刀將顏色刮上去（體積感和神采就有所同，有真實感，艷而不俗），都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這在我最新的作品集中都有體現(xiàn)。西方畫有些借鑒我們中國畫，同樣，我們也可以從西方畫中獲得一些營養(yǎng)。
蘭：您用刮刀刮到作品上的顏色用傳統(tǒng)的方法來裝裱，會不會掉色？
陸：不會掉的，但有一定的方法。我沒上大學之前，曾在工廠里做過裝裱，裱前我會告訴裝裱店怎么處理，裝裱也不會掉色。
蘭總：您在花鳥畫創(chuàng)作中運用的手法真是豐富多樣�。≈澳劦脑诠すP花鳥、寫意花鳥中探索的創(chuàng)新手法和流程有沒有形成教程？
陸：有的，我編著的部分教學指導書以及我的微信中都有所呈現(xiàn)。
蘭：如果方便，我們可以在本報的教學欄目做連載，將您花鳥畫創(chuàng)作的步驟呈現(xiàn)出來，讓更多的書畫愛好者了解。
陸：好，那我盡可能將相關步驟演示得更詳細些。此次訪談和以前有所不同，大多談的都是我的創(chuàng)作，輕松愉快。
蘭：謝謝您的支持！
書法報記者 蘭干武 張永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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