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炳炎,男,1951 年 10 月出生,湖南長沙市人,廣州美術學院國畫系畢業(yè),教授。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工筆畫學會理事、被文化部、中國文聯(lián)評為 97 全國百杰畫家稱號、中國現(xiàn)代工筆畫院導師,湖南省文史館館員。
作品
(1)《勝似親人》獲全國第六屆美展銀牌獎,并被中國美術館收藏。
(2)《黃金路》獲全國首屆職工、美術、書法、攝影展金獎。
(3)《新嫁娘》獲全國第三屆工筆畫大展銅獎。
(4)《三月三》獲全國第二屆少數(shù)民族美術作品展銅獎。
(5)《瀟湘女》獲全國第八屆美術作品大展優(yōu)秀獎。
(6)《山雨》入選全國第九屆美術作品大展。
(7)《秋妹》入選全國第十屆美術作品大展。
(8)《山雨》入選第四屆全國畫院優(yōu)秀作品展。
(9)《吉日》獲文化部舉辦的愛我中華大展銅獎。
(10)《懷念》96 年獲省委宣傳部“五個一工程”獎。
(11)《民族的拯救者》獲“迎 97 香港回歸”中國書畫作品大獎賽優(yōu)秀獎。
出版專著
(1)《百杰畫家,王炳炎》專集。
(2)名家技法優(yōu)選《現(xiàn)代工筆人物畫》王炳炎專集。
(3)《中國近現(xiàn)代名家精品業(yè)書——王炳炎工筆人物畫精選》專集。
(4)《高等美術院;A課程教學范本——王炳炎風景速寫集》。
(5)《王炳炎作品集》兼工寫作品專集。
作品被編入《中國美術全集》《中國美術五十年》等中央電視臺、人民日報等各種新聞媒專題報道介紹。
在詩質(zhì)畫境中塑造厚重
——現(xiàn)代工筆人物畫家王炳炎藝術論
文/樊家信
對于現(xiàn)代中國工筆人物畫界,王炳炎愈來愈受到關注。評價現(xiàn)代中國工筆人物畫的創(chuàng)作現(xiàn)狀及拓展,王炳炎是位需要多講幾句的角色。這不是溢譽。
畫家的分量,終究要靠作品說了算。探討王炳炎的創(chuàng)作實踐和作品的學術價值,體味一下有“苦行僧”雅號又“納于言”的王炳炎的精品是怎樣煉成的,應該是一件有趣且有意義的事。
《勝似親人》
一、畫間蕩漾的“詩質(zhì) ” 源于摯愛與悲憫
讀王炳炎的工筆人物畫,一種“詩質(zhì)”的東西,如山地土壤的芳芬、種子向上的希冀,靜靜地作用于你。關于“詩質(zhì)”,讀者能體味到畫間蕩漾的詩樣的情愫、意境和底蘊。我以為這種“詩質(zhì)”的產(chǎn)生,光靠靈氣或一般意義上的“采風”、“深入生活”是得不到的。它需要深厚的生活底子,需要陶養(yǎng)與審美領悟能力,尤其需要較長時間浸泡在 某 種 地 域 文 化里,去“漸悟”而后“頓悟”。只有這樣,方有希望獲得可稱為“詩質(zhì)”的東西。
王炳炎 1951 年生于湖南長沙,其少年時代經(jīng)歷了上世紀 60年代的社會大動亂。1970 年夏,17 歲的王炳炎被下放到湖南湘西自 治 州 永 順 縣 農(nóng)村。這是個典型的湘西苗族、土家族生活的大山區(qū);貞浤莻年代,他最難忘的是日日 夜 夜 做 不 完 的活。冬日,他穿著棉襖,腰間系著草繩,挑 100 多斤的擔子,在陡 峭 的 山 路 上 前行……
《新嫁娘》
斯時斯地,大自然的異美和極度貧困,一并強烈地刺激著這個多情善感的年輕人。
山民的善良淳樸真誠,融進平時紛繁的再平淡不過的生活中和特有的民風民俗里。山民對他這個遠離父母孤身一人守在大山的城里伢子,沒有歧視與淡漠,有的只是山里人特有的真誠呵護和關切。尤其是苗族女人,她們的肩頭承擔著更大的生活壓力,內(nèi)心裝著更多的苦痛?伤齻兩屏,任勞任怨,心里始終保持著一種近乎浪漫的憧憬。這些,在王炳炎的心底,留下了一輩子難以泯滅的記憶。
《指甲油》
天生我材必有用。王炳炎調(diào)到湖南理工學院美術系任教授。有人統(tǒng)計過,王炳炎坎坎坷坷地走過來,很大部分時間都在山區(qū)農(nóng)村、工廠礦山度過的。幾十年,他和普通勞動者在歲月風霜的磨礪中感同身受。他真摯地愛著異美的湘西,愛著竹簍里盛著生活的重負,在山間小道艱難行走的湘西女。
《秋妹》
多年后,王炳炎在《湘西與湖南工筆畫》-文中寫到:“湘西的山山水水風土人情,容易激起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沖動。湘西的獨特民俗風情和湘西山民的善良樸實美,常自然而然地融到他們工筆畫創(chuàng)作中去。畫家們也傾注深情,捕捉湘西的生活細節(jié),將湘西的獨特感受十分精細地刻畫出來……湘西山水風情作為一種創(chuàng)作‘母體’,畫家們心系不忘。她是永遠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創(chuàng)作源泉”。王炳炎把他熟悉的湘西稱之為“令人神往的感性資源”。作為畫家,他又多次回到湘西,他心底留存的情結或感悟,正是在這種“令人神往的感性資源”中,得到了第二次“發(fā)酵”,升華成宣紙上的詩質(zhì)畫境。石濤云:“受與識,先受而后識也”。王炳炎沒有幾十年在基層的“受”,哪來的深刻的“識”?
《瀟湘女》
墨象即心象。王炳炎畫的婦女形象之所以有種淡淡的含而不露的抑郁、含著“苦澀的笑”,那是畫家對處于貧窮困苦卻能執(zhí)著地追求美好的苗族婦女的牽掛,是對大山和大山兒女們的牽掛。挫折與苦難,可讓人心更向惡也可讓人心更向善。
《苗女》
王炳炎的“善根”深深植入心田,握著畫筆,筆端飽含著的是一份摯愛與悲憫。畫家由于理解而悲憫,由于愛而憂傷。有評論說,對善良、美好人性的謳歌,是王炳炎繪畫藝術的基調(diào),這說法是準確的。
《三月三》
幾十年深厚的極富特色的生活積累和體悟,對于畫家的王炳炎絕對是一座創(chuàng)作寶庫。這種“幸運”一般畫家哪能輕易得到?作品《大山的女兒——苗女》中的苗女,嘴角微翹,細細的眉毛,多白的眼睛,神思中飄著一絲隱隱約約的憂郁,特別應該提一下作品《嫂子樂隊》。按理,在山地氛圍中,能出現(xiàn)一支由“嫂子”組成的樂隊,畫面應該洋溢著歡快的旋律。可畫家是這么處理的:灰調(diào)。人物的衣褶略有夸張,給形象以雕塑感!吧┳印钡谋砬轱@然不全是歡樂,更多的是一輩子默默勞作的山地婦女,要在窮鄉(xiāng)僻壤拓出一種嶄新生活來的沉重。
《試嫁妝》
他的不少作品,其實就是一幅幅在沉重中生活勞作的婦女的肖像畫。他畫得那般有情致那般清雅率真,讀者能品味出生活的真實、形象的厚重。能品味出一種關愛敬重生命(尤其是對勞動婦女)的普世價值和人文精神的張揚。畫家傳神寫心,用線條和色彩表達了對所畫對象的摯愛與悲憫。而摯愛與悲憫,就是最高的“詩質(zhì)”。
二、把獨悟融入人物鮮活的細節(jié)中
能否從平常的生活中捕捉到精彩的細節(jié),考驗著人物畫家的眼力,考驗著他們對生活的理解和綜合文化素質(zhì)的功底。遍讀了王炳炎的作品,可以說,他是捕捉細節(jié)運用細節(jié)于現(xiàn)代工筆人物畫的高手。
《銀色的夢》
一提起人物畫的“主題性”,也許很容易使人聯(lián)想到那種違反藝術規(guī)律的思維定勢與創(chuàng)作模式。其實,人物畫的主題性問題,是當代人物畫家不可回避的。只是今天的人物畫家巳沒有了“思維定勢與創(chuàng)作式!钡蔫滂。要探求的,是在主題性與畫家的情感特質(zhì)、個性化的審美趣味等方面如何找到一個相融點。我以為,王炳炎在這方面做得頗出特色。王炳炎沒有著意去追求表現(xiàn)所謂鮮明的主題,他只是一心一意地從他熟悉的生活里尋找他需要的細節(jié)。畫家善于把自己的創(chuàng)作意圖融入細節(jié)里,于是思想的底蘊也自然隱藏在形象中了。王炳炎的作品常呈現(xiàn)出主旨的“多菱性”:作品“思想的核”如多菱的寶石,從多個角度看都能看到光亮。正是那些精彩的細節(jié),閃亮著畫家對生活獨有的理解。
《蝶舞》
畫家上世紀 80 年代的成名作《勝似親人》,曾獲全國第六屆美展銀獎,后收入人教版小學課本里。為了塑造那位少女的形象,畫家“特意在人的第三感情區(qū)一腳上做文章,將一只腳踏在另一只腳上,很好地揭示了她不圖表揚的內(nèi)在的心靈美”(王炳炎《<勝似親人>創(chuàng)作紀實》)!疤つ_”和對人物臉部靦腆等細節(jié)刻畫,讓少女的心靈美質(zhì)表現(xiàn)得那么可親可愛可信!犊沾澍B語》畫了滿紙的竹,多干少葉。纏著白頭巾的白衣女子吹著竹葉,在與鳥對語。這一極具情趣的細節(jié),讓畫面呈現(xiàn)出一種人與自然的融和、一種音樂的旋律感!逗C谩樊斎徊粚儆凇跋嫖飨盗小钡膭(chuàng)作,可對細節(jié)的選擷和表現(xiàn)同樣非同一般!昂C谩北牬竽请p美麗的眼睛,右手拿斗笠,左手向前伸出,一絲驚愕?幾分不滿?佯裝生氣?從沾著泥的黃膠鞋上,可以看出她剛從工地回來。畫家別出心裁,又扣住環(huán)境的細節(jié)刻畫:占了很大畫幅的海邊巨石,斑駁陸離,佩以南國的短蕉葉,生動逼真。這種人物與環(huán)境關系的巧妙處理,對人物、海石的精細入微的刻畫,讓作品極富生活情調(diào)和韻味。
《毛毛雨》
作品《代表》中的苗女一臉的開朗。這樣的形象,在畫家作品里的確罕見。她靜靜地微笑著,眸子斜視,拘謹羞澀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快樂。雙手反握著布傘,生出一種干練的感覺來。配飾彩球、銀器,顯得很喜慶。紅色的“代表”標徽在風中揚起,讀者似乎聽到了銀飾在風中碰撞的叮當聲。可是,我們從“代表”的形象中,仍然能讀到一種融進喜悅的沉沉的“若有所思”。那“所思”是什么?是第一次品嘗到一種尊嚴之重?是第一次品嘗到一種責任之重?在這里,人物的性格、精神風貌都是通過亮麗的配飾、靜靜的微笑、斜視的眸子、握傘、風中揚起的標徽等細節(jié)很到位地表現(xiàn)出來的……
《春雨》
王炳炎的作品,總能以人物生活中樸質(zhì)美妙的動態(tài)細節(jié)、富有特色的環(huán)境細節(jié)營造出一種詩的情境和氛圍。讓讀者在山地的靜美中,感受到來自人物內(nèi)心的淳厚,一種來自大山的親切感。
王炳炎的作品一直就蘊藏著“寫意”精神,有著較厚重的精神含量。畫家沒有“制作”的匠氣,不會落入因工而工的窠臼。他給予讀者的是真實詩意的生活、鮮活厚重的形象。他的人生經(jīng)歷、藝術陶養(yǎng),決定了他具有遠離媚俗和矯情的免疫力。
三、 “ 望今制奇,參古定法 ” 于不變中求變
中國工筆人物畫傳統(tǒng)源遠流長,文化積淀豐厚。從技巧而言,可以說是最先發(fā)展成熟的中國畫。面對一幅幅古代經(jīng)典杰作,一套套完整成熟的技法程式,如何求變?
《秋》
我以為,現(xiàn)代中國工筆人物畫家要變法創(chuàng)新,似可從四方面“突圍”:其一,深入傳統(tǒng),打好古典繪畫語言基礎,借古開今,表現(xiàn)當代生活,抒發(fā)新的情感和表達新的審美取向。這是從題材內(nèi)容思想層面的“突圍”。其二,將西畫的繪畫語言消化后,融入傳統(tǒng)中,達到一種有新意的“修辭”效果。這是從技法層面借西濟東。其三,吸取姊妹藝術和民間藝術的“營養(yǎng)元素”,豐富、創(chuàng)新自己的繪畫語言。其四,力求繼承傳統(tǒng)又新于傳統(tǒng),在傳統(tǒng)中尋思“變法點”,以開拓新法。
《寫意人物》
有“苦行僧”之謂的王炳炎賦有天分靈氣,且有難得的鍥而不舍精益求精的咬勁,加之有深厚的生活根底,這些都是創(chuàng)新成大氣者必備的條件。
王炳炎曾言:“人給了我們豐富的財富,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在古人財富的基礎上再創(chuàng)造財富。在我的藝術生涯中,我臨摹了許多古畫,從西法起步,復歸傳統(tǒng),融西為中,推陳出新,于造化中錘煉,在生活中提高,我繪畫 50 多年就是這樣走過來的”(王炳炎《論中國工筆人物畫的發(fā)展》)。看來畫家在對待“繼承與發(fā)揚”或者說“求變與堅守”問題上,觀點是鮮明的:在全球信息化大背景下的當代工筆人物畫,站在世界藝術發(fā)展的高度看,拓展變新是不二的選擇。但這種拓展變新是以民族文化自信為基礎的,怎么變也不能去失優(yōu)秀傳統(tǒng)的獨立品質(zhì),要始終保持民族氣質(zhì)的藝術底蘊,保持東方神韻。只有這樣在不變中求變,才是科學的變,有出息的變。
《寫意人物》
王炳炎對傳統(tǒng)的沉浸頗具深度。這種基礎的夯實,對創(chuàng)新是很緊要的。他的作品筆韻高潔清雅,構圖嚴謹大氣,造型寫實傳神……這些,都能令讀者體味到傳統(tǒng)經(jīng)典工筆人物畫的一些素質(zhì)。我們甚至可以說,畫家筆下的女性那種含而不露的抑郁,也有著中國傳統(tǒng)文化精神下悲劇色彩的“遺傳基因”。王炳炎力求自己的創(chuàng)作在傳統(tǒng)中透出當代文化精神,在當代語境中拓展傳統(tǒng)的精妙。這種“傳統(tǒng)”與“當代”的融合,在他的作品中如月過林,了無痕跡,沒有一絲牽強生硬感。
習作《藏女》
劉勰在《文心雕龍·通變》中提出了“望今制奇,參古定法”的主張,我以為挪來講現(xiàn)代工筆人物畫的創(chuàng)新亦很適合。“望今”,即面對今人的生活層面和精神層面;“制奇”,即欲融進當代人類文化的主流話語,必須要用新題材新意境新手法。“參古定法”劉勰是講要宗經(jīng),要按文學規(guī)律變。我們在這里,是講現(xiàn)代工筆人物畫的變,要不丟失藝術“母體”的“基因”,在繼承優(yōu)秀傳統(tǒng)的基礎上求新。
《寫意人物》
王炳炎面對古無今有的現(xiàn)實生活,在詩質(zhì)畫境中,著力開拓新的題材,塑造勞動婦女的新形象,注重刻畫出她們的精神特質(zhì),同時,我們讀其作品,不時能感受得到畫家在以線造型的傳統(tǒng)中,融進西畫堅實的造型方法;在層層渲染的傳統(tǒng)設色中,運用了西畫的光影效果,色彩豐富逼真,有種詩一般的氣氛。姊妹藝術、民間藝術元素的融入,也是畫家常用的求變創(chuàng)新的手段!峨x娘飯》、《毛毛雨》光影的運用、《新嫁娘》中民間美術吉祥符號的強化、畫幅中民俗風情背景如版畫如織錦的裝飾性……這些,都給作品帶來了詩的意境和現(xiàn)代感。
應該指出,群體造像作品之多之好,給王炳炎的創(chuàng)作成果增添了不少分量和特色。九人的《哭嫁圖》、八人的《瀟湘女》、七人的《嫂子樂隊》、十人的《祝酒歌》,還有通過巧妙構思,不知其中多少人物的《三月三》……都是拓展傳統(tǒng)求變求新的佳作。
《寫意人物》
工筆人物畫表現(xiàn)人物的多寡是由畫家創(chuàng)作題材和創(chuàng)作意圖決定的。群體造像的工筆人物畫尤其注重“置陣布施”(顧愷之語)、“經(jīng)營位置”(謝赫語),即在落筆前思考推敲,整體把握構圖:多個人物的安排、道具環(huán)境的設置、畫面的走勢節(jié)奏、主次關系的處理等等!峨絿蛉擞未簣D》、《韓熙載夜宴圖》等名作,“置陣布施”得錯落有致,疏密得當,堪稱“散點”傳統(tǒng)構圖的典范。
王炳炎對傳統(tǒng)構圖的形式組織規(guī)律的研究是下了功夫的。于是在自己群體造像的工筆人物畫創(chuàng)作中,總想突破傳統(tǒng)程式的語言規(guī)范。《三月三》用“制奇”之術,為“制奇”之作。畫家用西畫色彩的虛實表現(xiàn)和空間透視法,以近乎俯視的角度,將雨中撐傘的苗女鋪滿全紙,幾乎不留空白。畫中只見到一個人物完整的側面,其他多是背影。半透明的傘與傘的疊加、淅淅的春雨中透映出的銀飾不滅的輝光,巧妙的“置陣布施”及光影恰到好處的運用,令整幅作品繁而不亂,滿而不滯,有了意韻遠深的詩的境界。我們不能不贊賞畫家對群體造像構圖的大膽,贊賞畫家對畫中大開合小開合設置的精當,大關系大感覺把握的到位。
《寫意人物》
《哭嫁圖》也是一幅“制奇”之作,構圖精心巧妙很出新意。人群圍著哭嫁的新娘朝縱向簇擁,又幾乎是滿紙:一個背面,一個貼近新娘亦哭,五個若有所思。那個背著孩子的媽媽,低著頭,一手捂著嘴,像是追思自己的當年……一豆油燈,滿屋暈紅,詩質(zhì)的氛圍感和不失生活氣息的形式美油然而生。
四、銀飾堆塑出民族精神和人性的張揚
想著重談談畫家在傳統(tǒng)中是如何尋思“變法點”的。王炳炎在創(chuàng)作實踐中,把目光盯住了苗家女佩戴的銀器。
苗族的先輩從遠古走來,歷史的紛爭和戰(zhàn)事,逼迫他們一次又一次在窮鄉(xiāng)僻壤開辟家園,一次又一次遷徙再遷徙。凄美的傳說伴隨著他們艱難的步履,把自己特有的文明延續(xù)了數(shù)千年。這個古老的農(nóng)耕民族沒有文字,他們把自己的文明融入民風民俗中,融入女人美麗的服裝和銀飾中。于是有學者說,苗族女人的服裝、銀飾是穿在身上的歷史。
《人物速寫》
透過銀器本身的實用價值和藝術價值,王炳炎認定銀器不僅是筆下人物外在的裝飾,也不僅為了畫面的響亮,更不是為了因工而工的“超逼真”,而是為了表現(xiàn)民族性格、民族精神的需要?赏醣资冀K覺得,傳統(tǒng)工筆技法對銀器的表現(xiàn)缺乏力度,銀器文化精神得不到充分地展示。他一直在尋求表現(xiàn)苗族銀器的新的繪畫語言。
早在上世紀 80 年代,王炳炎的工筆人物畫《勝似親人》獲全國第六屆美展銀獎,《黃金路》獲全國首屆職工繪畫書法攝影展金獎。領獎后他抽空來到北京西郊法海寺,發(fā)現(xiàn)寺里的壁畫值得玩味:畫中,項鏈、項珠等飾物是采用立粉法來表現(xiàn)的。年代久,可白粉和膠調(diào)制的材料“立”在飾物上,飾物的“精氣神”至今猶存。這讓王炳炎靈感頓生:能否借鑒古人的“立粉法”,弄出一種在現(xiàn)代工筆畫中從未有過的銀器表現(xiàn)方法來?
《人物速寫》
王炳炎是一個很有“咬勁”人,他探索了整整十年多,終于成功獨創(chuàng)了他的“厚堆法”,即將銀飾“堆”起來表現(xiàn)。他用特制的膠水和顏料,適度地堆在筆下的銀器上,以極具特色的藝術語言,真實地表現(xiàn)出銀器文化精神和美感。在如月的銀輝映襯下,人物的情緒和個性特征更加生動,可謂“剛健篤實,輝光日新”。
《風景速寫》
人們不難從畫家《瀟湘女》、《離飯娘》、《祝酒歌》等作品中欣賞到他“厚堆法”的藝術魅力:《瀟湘女》中,八個盛裝的苗家女在半透明的黑傘下,或側或正、或明或暗,橫列著擠在一起。占了很大畫幅的銀飾,集中地向讀者發(fā)散著如月的輝光。那數(shù)不清的有立體感的朵朵銀花和無數(shù)高高低低的銀垂鏈,襯映著一張張?zhí)耢o中帶著一絲沉寂的臉龐。這厚重的銀飾,給苗家女的尊嚴增添了分量;這厚重的銀飾,成了苗族女人內(nèi)心追求的外化和張揚。畫中,苗族婦女那種非同一般的美麗和神韻,常常會讓駐足畫前的人怦然心動,感慨唏噓,從心底由衷升起一種贊賞與尊重。“厚堆法”在這里得到了淋漓盡致地發(fā)揮。
王炳炎有一種欣慰感,自己終于把郁積在心中對銀器獨特感受,痛快地表現(xiàn)出來了。而且載有“厚堆”出來的銀器的宣紙或絹面,能折疊能裝裱不怕打濕。從工藝上說,也是很有價值的創(chuàng)新。
《風景速寫》
寫到這里,我想起清代畫家王昱的一段話:“畫之妙處,不在華滋,而在雅;不在精細,而在清逸。蓋華滋、精細,可以力為;雅健、清逸則關乎神韻、骨格,不可強也”。王炳炎一路走來,很是艱辛。惟因有這種寶貴的“艱辛”,他的作品才富有詩質(zhì),才能在柔美中透出雅健,厚重里飄出清逸。他注定還要在這條路上繼續(xù)艱辛地前行。他清楚,自己只有去辛勤澆灌總在前頭的那棵藝術之樹,它才會如湘西的山色那般常青。美術評論家王魯湘先生在《我看湖南工筆畫》一文(見《2011 藝術湖南:湖南省美術精品工筆卷》)中稱“王炳炎是湖南工筆人物畫的代表性畫家”。
2017年3-5月于長沙湘江畔“其大其小”屋一邵陽古燈齋
(作者系國家一級作家、著名評論)
發(fā)表評論 評論 (0 個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