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 齊一民的隨筆集《柳浪夢尋》創(chuàng)作于2005年12月至2006年10月，原書稿名為《誰出賣的西湖》。部分文章之后有評論，評論作者為心靈飛鴻（張巧玲）。從2024年9月2日起我們在《華卷文化》（搜狐號）上連載，敬請關(guān)注！歡迎評論！

（2006 年1 月30 日）

《“偏激”魯迅的遺世孤獨》一文中，還說了另一件魯迅自認(rèn)為對不起別人的事，就是“他去看望住院的弟弟時，曾經(jīng)有過那種想法：萬一弟弟死了，要由他去為其養(yǎng)家”。

魯迅在一篇文章中說：“我那么想，可真是混呢！”

我覺得在這件事情上，魯迅處理得還是可以的。因為畢竟他沒把自己的“混”，引申到其他人身上，然后再一起對自己和其他人進(jìn)行剖析甚至抨擊。

這是“魯迅式”的仁慈。

人類對魚類，可沒那樣的仁慈。上篇文章中我與兩位老年朋友一起吃飯時，有一道菜是一條魚。我要補充的是，那條魚在被端上餐桌前的10 分鐘，還在做著游回江湖的夢；它在被放在稱上稱時，使勁地跳，跳得那個稱的指針火苗似地左右躥動。

“一斤八兩！”稱魚的人對著點菜的小姐喊，小姐又將“1 斤八兩”的消息傳達(dá)給記賬的人和食客。于是，你知道——那純脆是胡說八道。

讓你100% 準(zhǔn)確地稱量的魚，一定是死魚或是被打暈的魚。但凡反抗著的魚，都會在稱上狂跳和反抗，拼死要將稱上的指針打得亂七八糟。

魚想在上桌前，再沖進(jìn)江湖一次——游樂。

那“江湖”，就是玉淵潭的西湖和杭州的西湖，以及長江、珠江和黃河，外加永定河、潮白河、通惠河和三里河。

三里河——北京曾有兩條，但而今，卻只剩下了地名。而本人就在二里溝下游的三里河生，又在三里河長，一直長成了鯊魚那樣長短：本人原本也屬于江湖。

漢語中一提起“江湖”的可愛、可敬，不亞于我們想給先人下跪時的心情。

電視中最近的那出《武林外傳》鬧劇，就極富“江湖”氣質(zhì)。

“江”在哪兒？

“湖”又在哪兒？

誰也沒說清楚，反正會上那么一點拳腳的人，無論是男是女，干什么都似乎與“江湖”有關(guān)：吃“江湖”飯，說“江湖”話，闖“江湖”門，唱“江湖”戲……

而看電視的人呢，也跟著整晚整晚地發(fā)出“江湖”式的傻笑聲。

不過笑總比哭好。

不過江湖義氣總比裝孫子來得更爽一些。

給先人下跪，也是傳統(tǒng)文化之一。本人前幾天剛跪過一次，本人前幾個月——又跪過幾次，本人邊跪，邊在心中欲笑不得。

第一個被跪的，是本人一位已經(jīng)離世快一百年的先人；第二個被跪的，是剛剛做古的另一位先人。

先人見本人來跪了，仿佛也失聲笑了——那是死人式的得意。

我將在自己的碑前（假如有）——我發(fā)誓——刻一行字跡，叫作“此地禁跪，否則罰錢”，接下來，還有一行小字的說明：“只罰紙錢，不設(shè)找零�！�

只有一個司機的公交車，就從不找零；我在來世上獨行，哪有錢雇找零的人？！

我曾數(shù)次教育小女，讓她將本人的“余燼”，偷偷地運到柳浪聞鶯那一帶的湖里，然后散盡。我曾吃過多條西湖的醋魚，因此我也會獻(xiàn)身于西湖的魚腹。但小女不肯，小女嫌太花工夫，何況現(xiàn)在沒了柳浪閣業(yè)主的身份，我那么做還是否合法呢？

我要同西湖的魚商議。

魯迅先生在不同道的弟弟病榻前，顯露關(guān)愛真情；魚兒在遇難前渴望回歸江湖，可我們這些食客，無視它的心聲，卻只顧傳唱它的斤兩，渴盼吞噬它的身軀；現(xiàn)實的江湖，已有很多與我們久遠(yuǎn)的記憶脫節(jié)，而藝術(shù)作品中的江湖，卻又被麻醉人的笑聲充斥。

你，一個孤獨的思考、探索者，在對江湖的顧盼中尋夢圓夢，可這柳浪閣——西湖的一部分，西湖——江湖的一部分，是一點點被誰出賣的呢？

你要舍出你的柳浪閣，贖回完美的西湖、江湖？

那是一個浩大的工程，可總要有人來做，帶著困惑的你走來了。

你先要找出真正出賣了西湖——這真善美化身的人來。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