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處的女兒》:費蘭特筆下母性的暗面
自從“那不勒斯四部曲”引起巨大反響后,埃萊娜·費蘭特的作品只要引進總會備受關(guān)注。費蘭特以傳統(tǒng)的現(xiàn)實主義筆觸寫出了女性史詩,包含了女性生命中所有重要的經(jīng)驗和情感。那些女性被壓抑的、不被承認的、羞于啟齒的感受,她都不吝與讀者分享。
今年引進的《暗處的女兒》是一本圍繞母女關(guān)系展開的小說。埃萊娜·費蘭特的中文版譯者陳英寫道:“《暗處的女兒》是一本會讓人‘不適’的書。書中的各種情緒暗流涌動,會把讀者席卷入一個母親的內(nèi)心世界,零距離體會到她的焦慮、不安、疲憊和暴躁。故事毫不掩飾地講述了作為母親的陰暗面!
有讀者難以接受書中的主人公勒達,認為她作為母親自私冷酷。費蘭特曾在訪談中這樣評價這個人物:“勒達的痛苦是失望引起的。她們想打破她們的祖母和母親的傳統(tǒng),她們對于生活的期待沒有實現(xiàn),她們遇到了幽靈,過去的女性要面對同樣的幽靈。差別在于,她們并不是被動忍受,她們進行了抗爭。她們沒有獲得成功,她們只是調(diào)整了期望,獲得了一種新的平衡。我并不覺得她們是痛苦的女人,我認為她們是在進行抗爭的女人!苯裉爝@篇書評嘗試以《暗處的女兒》為入口,細致梳理費蘭特筆下復(fù)雜的母女關(guān)系。
撰文|
劉江英 魏琛琳

《暗處的女兒》,[意]埃萊娜·費蘭特 著,陳英 等譯,99讀書人|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24年4月。
撕扯的母女關(guān)系
二戰(zhàn)后的意大利那不勒斯,在殘酷炎熱的烈陽炙烤下,原始粗陋的習(xí)俗似乎也被高溫析出在地中海的海灘上,堿化為暴躁粗魯?shù)哪腥、混亂骯臟的街道、停滯不前的經(jīng)濟與循環(huán)往復(fù)的歷史。這里的女性從出生之際便猶如登上了露天暴曬的角斗場,同無能的父親、自大的丈夫、蠻橫的母親、狡黠的對手、啼哭的孩子,甚至和自己較量搏斗,在粗礪的現(xiàn)實中拖拽摩擦出女孩長大成為母親過程中的血淚痕跡,這就是埃萊娜·費蘭特的小說世界。

劇集《我的天才女友》第一季劇照。
在2011年至2014年,費蘭特陸續(xù)發(fā)表了《我的天才女友》《離開的,留下的》《新名字的故事》《失蹤的孩子》四部作品,以宏大的篇章與深沉的筆調(diào)譜寫了兩位纏繞生長的那不勒斯女性的命運協(xié)奏與成長歷程,將女性之間復(fù)雜難解的特殊聯(lián)結(jié)、刻骨銘心的情感體驗、艱難曲折的自我認同等諸多生命波瀾,細膩入微地展現(xiàn)在公眾之前;其作品被稱為“庶民和女性的史詩”,享譽世界。
在費蘭特所刻畫的女性成長與自我身份認同歷程中,女性始終在學(xué)習(xí)處理“母親與女兒”之間的關(guān)系。波伏娃曾感嘆,母女關(guān)系是這個世界上最復(fù)雜難解的關(guān)系,她們既因為血脈相連而對彼此飽含深切的感情,又因為同性相斥而猶如敵人般針鋒相對互不相讓,而這樣錯綜復(fù)雜的母女關(guān)系對女性的自我認知與生命體驗產(chǎn)生了極為深刻的影響。
不似父女或母子關(guān)系,母親與女兒之間因為性別相同而極為相似,女兒在成長過程中以母親為向?qū),將母親的言行內(nèi)化于心;而母親也會為了女兒改變自己,默然復(fù)刻女兒的心跡。母親與女兒親密無間的相處與基因血脈的遺傳讓她們?nèi)缤R水自照般反映出彼此的影子。
但恰如同極互斥的磁極,母女之間過多的相似性也會導(dǎo)致怨恨、厭煩與仇視的萌生,女兒不僅繼承了母親的優(yōu)點,也在無意中延續(xù)著母親(自己所厭惡或女兒所厭惡母親)的特質(zhì),導(dǎo)致母女時常產(chǎn)生矛盾與沖突,這無疑破壞了母女之間的關(guān)系。
更重要的是,在成為母親之時,女性由于感受到女兒對于自身時間的占用、精力的剝奪、健康的損耗以及隨之而來的自我意志的磨損、自由活動空間的收緊,也會令“母親”加深對于“女兒”的厭煩。而這些都會讓女兒更加害怕和恐懼母親,并逐漸踏上脫離母親的征途,攜帶著親緣的缺憾與情感的缺口而難以健全自我的人格。

電影《暗處的女兒》(The Lost Daughter,2021)劇照。
費蘭特小說中的母親與女兒即猶如映照彼此的鏡子,她們既在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與彼此命運的糾葛,也望見了母女之間愈加遙遠的距離與內(nèi)心深處的裂隙,母女就在情感的彼此守望與現(xiàn)實的相互對立中艱難找尋著她們?nèi)松拇鸢浮?/div>




自私的母親
事實上,在“那不勒斯四部曲”之前,費蘭特對于母女關(guān)系的深切討論可以追溯到2006年出版的《暗處的女兒》。這部書因觸碰到了社會文化中“最不可觸碰的禁忌:自私、冷漠、‘反常的’母親”而轟動一時。隨后,在2021年該小說又被改編為電影并獲得多個獎項,引起人們對于女性處境的廣泛討論與關(guān)注。

電影《暗處的女兒》(The Lost Daughter,2021)劇照。
小說中,母親勒達的名字源自古希臘神話,她與宙斯誕下了那個導(dǎo)致特洛伊戰(zhàn)爭的絕世美女海倫(埃萊娜Elena即是海倫Helénē的變體形式);在費蘭特筆下,剛成為母親的勒達面對兩個年幼女兒的日夜吵鬧以及丈夫的不聞不問,忍無可忍離家三年,最終造成了自己與女兒之間巨大的隔閡。
在經(jīng)年之后,中年離異的勒達在女兒去異國探訪父親期間,來到海灘度假,偶遇尼娜與埃萊娜母女。年輕的尼娜帶著三歲的埃萊娜,看起來溫馨又幸福,這令勒達不禁回憶起自己照顧女兒時那疲憊又忙亂的暗淡時光。因而,她對埃萊娜母女懷著既羨慕又嫉妒的復(fù)雜情感。
但勒達在細心觀察之后發(fā)現(xiàn)生活看似恬靜悠然的尼娜實則正處于同她多年前一樣的境況之中,于是,她鬼使神差地趁她們不注意偷走了埃萊娜最喜歡的布娃娃。埃萊娜由于找不到娃娃哭鬧不止甚至生病發(fā)燒,勒達幻想以此來打破尼娜虛假的寧靜,幫助她出走……然而在勒達最終坦白后,尼娜既震驚又憤怒,種種復(fù)雜情緒涌上心頭令她失去了理智,她不禁對勒達破口大罵,甚至刺傷勒達,隨后奪過布娃娃憤然離去。而勒達也借這一事件開始真正面對自己曾經(jīng)出走的那三年,重新思考自己與女兒的關(guān)系。
簡言之,《暗處的女兒》借助勒達的視角,真實再現(xiàn)了女性成為母親之后那段混亂、迷茫、痛苦的時光,是費蘭特嘗試探討女性所面對的紛亂復(fù)雜的母女關(guān)系,以期重新在母親與女兒,抑或自我與女兒、母親身份之間尋求平衡的精心之作。

電影《暗處的女兒》(The Lost Daughter,2021)劇照。
不同于“那不勒斯四部曲”在國內(nèi)的先聲奪人,《暗處的女兒》在2024年才被譯為中文。當我們目睹了“那不勒斯四部曲”中消失的莉拉后,再回首這個離開了女兒不知所蹤的母親的故事雛形,那一個個精疲力竭、爭吵不休的時刻,也許能夠更深層次觸碰費蘭特故事中復(fù)雜的母女關(guān)系,補全母女之間那斷裂失蹤的三年歲月,理解母親與女兒的靈魂共顫與背向而行,找回在宿命輪回中失蹤的母親與暗處的女兒。
費蘭特在書中從不避諱書寫母親的“不完美”,她們既自卑又自傲,不肯放下欲望與野心,極度自我。在《暗處的女兒》中,像她筆下所有渴望逃離庶民階層的女性一樣,勒達對其出身十分自卑,從小到大一直致力于從“自己身上抹去”那不勒斯家鄉(xiāng)粗俗的“語言、行為和特征”。
但在度假的海灘小鎮(zhèn)她卻又自視甚高,居高臨下地審視本地居民,覺得他們低俗不堪,每次出門都要精心打扮以向她們顯示自己是從大城市來的知識分子女性。勒達在事業(yè)上很有野心,在自己的論文被知名學(xué)者哈迪引用時,只向自己的導(dǎo)師表明是由于其不俗的論文質(zhì)量吸引了哈迪,而有意忽略了這篇論文是被旅途中遇到的陌生人布蘭達推薦的事實,甚至也沒有在事后對推薦人道謝;除此之外,勒達對于愛欲的追求也極其強烈,甚至不惜沖破道德約束。在看到哈迪的第一眼勒達即對他充滿了性幻想,和“那不勒斯四部曲”中的萊農(nóng)一樣,也曾在年幼懵懂的女兒面前和情人在電話中調(diào)情。這樣的勒達幾乎是傳統(tǒng)歌頌的母親形象的反面。
最有悖傳統(tǒng)的是,勒達并不想為女兒犧牲自我,很多時刻甚至將女兒視為奪占自己生命的寄生者。母親對孩子的厭惡,在很多文化中都是無法被正視和接受的。母親的角色正當性在于無私奉獻。而費蘭特從來不憚于寫出“母性的惡臭”,甚至不顧作品在某些國家不能上架。
小說中,勒達對懷孕的體驗不是幸福與喜悅,這與尼娜的大姑姐,一位常年求子不得的高齡孕婦,形成鮮明對比。懷孕讓她感到自我被剝奪與吞噬,書中不乏對懷孕過程血淋淋的甚至是有些恐怖的描寫:孩子好像是“肚子里的一塊生鐵”,而“我”的身體則變成了“帶血腥的液體,一團黏糊糊的爛肉,里面生長著一只兇猛的八爪魚,沒有一點人性,它正猛烈地攫取養(yǎng)分,在不斷膨脹,讓我淪為沒有生命的腐質(zhì)”。
在女兒出生后勒達由于獨自育兒,孤立無援,時常陷入崩潰和失控!澳且荒晡疫^得很艱難,孩子從不睡覺,也不讓我睡,身體上的疲憊把一切都放大了。我太累了,不能學(xué)習(xí)、思考、哭泣、大笑,也無法愛那個過于聰明的男人,他過于沉迷于和生活博弈,缺席的時間太多了!碑斉畠捍驍_她寫作,故意破壞她小時候的娃娃,她無法遏制地接連回擊給女兒幾個巴掌。想到丈夫可以繼續(xù)學(xué)術(shù)追求,她心有不甘,當在學(xué)術(shù)界擁有權(quán)力的情人伸來橄欖枝時,勒達掙扎一番后離開了女兒。她付出的代價是在余生中飽受愧疚折磨。

電影《暗處的女兒》(The Lost Daughter,2021)劇照。
“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個工具!边@是勒達希望女兒了解的。費蘭特評價她筆下的女性:“經(jīng)歷了不同形式的愛,在各種變故的沖擊之下,她們的愛發(fā)生了變形,但還是保留著強勁的能量,那是經(jīng)歷了考驗、痛徹心扉的愛,是活生生的! 她用鋒利的文字戳穿了理想母性溫情脈脈的軀殼,露出了真實的母親產(chǎn)后巨大的心理損耗與靈魂肌理,摹寫了女性成為母親后所留下的生命之繭,也昭示了女性對于母親身份的認同之艱。
逃離的女兒
那些在自我與“母親”身份重壓的拉扯之間忍無可忍,選擇逃離的女性,也給她們的女兒帶來母愛的“缺席”,在女兒的自我認同與成長過程中留下了永久的傷痕。勒達在女兒們童年時期獨自離開后,女兒便開始對母親的愛患得患失,以至于“從小她們都覺得我的感情不可靠,所以會根據(jù)我的具體行動,以及我給她們的東西來衡量”;在勒達的童年,也經(jīng)歷過對被母親遺棄的恐懼。這讓她在成長過程中惴惴不安,不得不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這樣痛苦又絕望的感情讓她們在成長的過程中一直缺少對于自我的認可,只能形單影只面對生活的巨浪。
母親在女兒身上所留下的傷痕如同天塹般阻隔了母女之間親密溝通的可能,當母親想要再度接近女兒之時,她只能看到女兒遙遠又模糊的面容。勒達在結(jié)婚之后很少再回到母親身邊,也不理睬母親為自己帶孩子的艱辛,甚至不清楚母親嚴重的病情;而勒達的女兒也從來不想深究母親內(nèi)心的想法,勒達給她們留下信件從未被拆開,給她們打電話,得到的卻只有女兒冗長的抱怨。
除此之外,女兒不僅有意回避母親,還致力于走向母親的對立面。勒達一直避免陷入母親和所有女性長輩(只能滯留在庶民階層不停地生育)同樣的困境,因此她努力學(xué)習(xí),堅決要離開那不勒斯,不再成為像母親一樣粗俗、暴躁、時刻恐嚇孩子的女性。
有趣的是,在“那不勒斯四部曲”中,萊農(nóng)不斷靠近、模仿莉拉,隨后與之生發(fā)出深刻友情的契機,也是為了逃離自己的母親。美麗、聰明、果毅、獨立的莉拉不同于母親,甚至是母親的對立面——她不受任何人的驅(qū)使與威逼利誘,不像那個面貌丑陋、跛足、遭受父親毆打、每日計較金錢的母親——萊農(nóng)與莉拉越相近,就越遠離了母親的陰影。費蘭特筆下的女兒如同越飛越高,卻也距離陸地越來越遠的風(fēng)箏,她們不愿認同作為“母親的女兒”這一身份,寧愿只身飄零在遠方。
然而,費蘭特對于母女關(guān)系的探討并不僅僅止于書中對于母女之間“臉紅耳赤”的爭吵、斗爭、反目,而是捕捉到了女性想逃卻又不能逃脫的命運輪回——成為母親——目睹鏡中的母親與自己的影子重合,復(fù)現(xiàn)那個傷痕不斷延續(xù)的噩夢。

電影《暗處的女兒》(The Lost Daughter,2021)劇照。
當勒達在午夜夢回時還在驚懼于母親親口說要丟掉她們姐妹之時,她真的實現(xiàn)了母親噩夢般的詛咒,毫無預(yù)告地離開了自己的兩個女兒。萊農(nóng)一度通過婚姻實現(xiàn)階層躍升,卻在家庭中成為了如母親一般的女人——在懷孕后無暇顧及自己的事業(yè),圍著孩子與丈夫打轉(zhuǎn),陷入暴躁之中,命運在此形成了閉環(huán)。
“遺傳”如同幽靈般游蕩在費蘭特的世界中,女性無論貧窮或富有、聰慧或笨拙、無知或富有才學(xué),無論她們的丈夫是誰,身處怎樣的階層,她們都具有同樣的命運——成為母親,重復(fù)母親的道路。
費蘭特對于這一循環(huán)往復(fù)的母女關(guān)系抑或是女性命運/處境的揭示,回答了這樣一個問題:為何母女關(guān)系總是如此緊張、對抗?因為她們總是在自己身上看到那個自己曾經(jīng)厭惡的自己,她們理解了/或經(jīng)歷了母親的不完美,卻始終無法原諒母親。因為自己既是那個受害者,也是加害者,這種身份的撕扯、理想和現(xiàn)實的割裂、命運無情的循環(huán),不僅讓她們無法修復(fù)這段復(fù)雜的關(guān)系,也讓她們自身變成了無法歸位的“碎片”。
但費蘭特從不粉飾女性這種碎片狀態(tài)。她在書中寫道“我們應(yīng)該從小告訴女孩真相:讓她們自己想辦法,營造一種可以接受的世界”,因而她嘗試著將兩種互相排斥的碎片拼合在一起,接受、理解、調(diào)適作為“母親”與“女兒”的“不完美”與“不完整”。
勒達以自我缺失的代價創(chuàng)造、培育了另一個靈魂的新生,但她犧牲的那一部分自我其實并未消逝,而是在女兒的生命中長出了新的枝椏,這也為勒達自己回饋了甘甜。就此而言,“破碎”并非是喪失了力量、毫無價值,而是勒達生命力的來源與延續(xù)。
當勒達在離開女兒三年后意識到“我無法創(chuàng)造出任何東西,能與兩個孩子相提并論”,她接受了那個勢要分割走自己一部分(讓自己不能成為自己,讓自己變得不像自己,讓自己身體變形、破碎)的女兒,也接受了那個曾經(jīng)拒斥卻又逐漸在自己身上生根的虛榮、粗俗的母親,亦接受了那個臨陣逃脫、自私冷漠的自己。

電影《暗處的女兒》(The Lost Daughter,2021)劇照。
勒達將母女之間相互拒斥、彼此傷害的創(chuàng)口變成了生命的血痂,在過往與現(xiàn)實的交錯中,她既是不安的女兒,也是自私的母親,是不完美的女性,也是重生的自我。
費蘭特的小說并不美好,甚至有些滯澀、血腥、原始,書中充斥著女性嫉妒時的污言穢語、扭打時的哭喊尖叫與悲憤時的哽咽抽泣。這是一個混亂又嘈雜的世界,可卻是每一個女孩成長中都經(jīng)歷過的世界。
當女性讀者堅持著一字一句讀過那些艱澀冗長的描寫,同時也在回望歲月長河里跋涉至此的自己。她們透過費蘭特那真實、粗礪的現(xiàn)實主義筆法,在觸摸母親的無奈與破碎,重新描繪母親、接受不完美的母親之時,也在原諒自己、接受那個不完美的自己。而這些帶著缺憾的人物與故事,也跨越了性別、年齡、階級、地域的鴻溝,向全世界的讀者展示著家庭親緣的復(fù)雜情感與成長過程的深切痛苦,穿越過文本和紙張、觸動著每一個曾經(jīng)受傷的心靈。
本文內(nèi)容系獨家原創(chuàng)。作者:劉江英 魏琛琳(西安交通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副教授);編輯:荷花;校對:盧茜。歡迎轉(zhuǎn)發(fā)至朋友圈。文末含《新京報·書評周刊》2023合訂本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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