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在青衣江游泳
山鷹
生于江邊,長于河邊,上世紀在雨城長大的人,少有不在夏天下河游泳的。
那時候,雨城的江河,水質清澈,絕無污染。河底多為卵石,或則巖板,淺水處,麻魚成群,小河大河都非常適合不同技術的游泳者游泳。彼時,噴江處有段河叫一根索,齊腰的水很適合孩子游泳;周公河的吊橋下,也就兩米左右的水深,適合會游泳,但游技不高之人,至于,青衣江,那肯定是雨城游泳高手最好的競技場。這些天然河段為雨城人度過炎夏提供了天然游泳場。無論多么酷暑難耐,你只要一下到河里,冰冰涼的河水絕對讓人禁不住打個冷顫。
60后,70后的雨城人對游泳池里的游泳顯得不屑一顧,很是瞧不起游泳池的小兒科。我的童年,一到暑假,基本都是在青衣江或周公河度過的。院壩的孩子們約在一起,走到周公河吊橋下,把長褲的腰和褲腳都用繩子扎進,踩進河水,把長褲浸入水中,使勁隔著布吹氣,慢慢的褲子脹起來,一個水冬瓜就做好了。不會游泳的爬在褲腿中間,照著會游的說的兩手刨,兩腳登,狗刨幾天下來,也會了,然后就模仿人家游泳的姿勢,仰泳、自由式、蛙式、蝶式的亂游一個夏天。剛開始,可能就是在靠岸的河水里撲騰,游的時間長了,游到河中央,返回岸邊;耐力練出來了,有過河去,站在河對岸,可能又沒力氣回去了,只好打著光腳,穿著泳衣繞道從吊橋過河,回到自己放衣服的地方。
征服了周公河,那是一定要去闖蕩青衣江。青衣江江面開闊,水質清冽,激流湍急。雨城的60.70們到現在還認為,作為雨城人,作為游泳者,沒在青衣江里游過泳的真不算什么,只有在青衣江激流里滾過的人才算得上真泳者。如今,一年四季在青衣江堅持游泳的多是50.60和70后的大叔大媽們。
讀初中的時候,我已在青衣江里撲騰了幾年。每天偷跑到青衣江游泳,從羌江大橋北岸橋頭的石灰窯處下河走到江邊,換好游泳衣,撲進江中,跟著波浪的節(jié)奏,奮力向南岸的皮革廠后門方向游。有時間浪大的時候,在水中有種恐懼感,覺得要被淹死了,遇到這種情況,唯有咬牙向岸邊游,游到河邊,四肢著地爬岸邊的巖板,精疲力竭但充滿重生喜悅。而后,坐在岸上恢復體力,內心又糾結著:到底游回去,還是穿著泳衣從羌江大橋走回去?等待體力恢復了,就忘記了水中的那種絕望疲乏,站起身沿河邊向上游走一段路,義無反顧地從噴江如青衣江交匯處下水,順水往下飄游,從羌江大橋下漂過后開始奮力收灘,最終回到北岸。上岸邊換衣服邊說,明天不來了。第二天,鬼使神差地腳又走向青衣江邊,重復昨天的故事。我曾經非常迷戀這種欲放棄,最終選擇堅持的過程。為偷下青衣江游泳,也不止一次被外婆用雞毛撣打得腳青一條紫一杠。惹得鄰家大叔大嬸們一看見我的傷痕,常常戲問:又吃筍子炒肉了?
為防止我偷著下河游泳,外婆常用兩種方法。起初她用手指刮我的皮膚,露出白痕就揪耳朵,我游完泳后,在太陽下曬出汗,汗水出過,外婆就刮不出白痕。外婆的第二招是用毛筆在我的手臂和腿上畫上符號。但,這招也沒阻止我和院壩里的小伙伴們對青衣江的向往。我們照常溜出去游泳,游玩回家,相互用毛筆畫上相同符號。
我被抓現行的那次真是太戲劇了。我和花兒兩人約著去羌江大橋下游渡青衣江,兩人在水中游得正歡的時候,花兒爸從大橋上路過,居然認出水中的我們,一陣大吼,我倆趕緊游會岸邊,看著花兒爸怒目圓瞪地指著我們氣得說不話。趁著花兒爸教訓花兒之際,我來不及換泳衣,將衣裙穿在還在滴水的泳衣上,一溜煙跑了。事后,花兒告訴我,她被抓回家挨了一頓飽打。幾十年后,我倆聚會說這事,居然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在雨城江河里泡大的人,說起下河游泳竟然都或多或少經歷過偷著游泳,被家長發(fā)現而挨揍糗事。
細細想來,我們的童年真是快樂的童年。我們有大把時間,玩耍,體育鍛煉。我們吃得不如現在的孩子精細,父母不會把我們關在家里。我們像自由的小鳥,無拘無束,上山砍柴,下河摸魚,歪打正著地練就了一副好體質。從教育的角度看,自由自在的玩耍,在困境中求生的渴求,為我們奠定了人生歲月中應對挫折、克服困難的身體和心理基礎。上山下鄉(xiāng),下海經商,下崗失業(yè),面對生活巨變,我們都在困境中堅持,奮斗著,從來沒有放棄對生活的希望。
江河邊長大的人,自知江河的激流險灘;與波浪搏擊過,可以獲得對困難的免疫力。溫室里的花朵,很難抵御風寒,還是,放開你拴在孩子腰上的那根繩,給他們自由奔跑的時間吧。
作者簡介
山鷹,女,四川雅安雨城區(qū)人。從事鄉(xiāng)村教育三十七年,中學高級教師。四川省作協會員,四川省評論家協會會員, 主要擅長小說,文學影視評論和散文創(chuàng)作。近百萬字文學作品和教育教學論文散見于各級刊物。作品發(fā)表于《當代文壇》、《四川文學》、《青年作家》《中外文藝》《三峽學報》《光明日報》《重慶晨報》《雅安日報》《德陽日報》《四川作家》、《華西都市報》等,文學研究論文入選《再論周文》、《周文論文集》,著有長篇小說《余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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