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喻慧
歷來文人最值得推崇的是陶淵明寄情山水的理想“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悠然二字可來之不易,得有多少人生歷練,才能安得自在。
被城市揚(yáng)塵的空氣、嘈雜的環(huán)境,被內(nèi)心的欲望和虛榮催促,我東張西望四下求索,幻想在有山有水、有鳥有林的地方,依自已的心愿造所“別墅”。心中是這樣一幅藍(lán)圖:那房子要顯眼,不要茅屋似的混跡于自然,最好有高迪那般的古怪造型,面積要大不用說,還一定要依山傍水,坐北朝南;門前漢白玉石鋪到池塘邊,池里種滿睡蓮,天鵝戲水,色翔淺底;臨池一溜落地大窗,春花秋月盡收眼簾;樓上不可少一大平臺(tái),專為朝朝暮暮登高望遠(yuǎn);樓下一定要間玻璃屋子,單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喝著暖茶縱目盡覽;再有:一葉地種花,一片地種菜,幾叢修竹、數(shù)株海棠,春植幽蘭、冬賞梅花;火烈鳥在山水前漫步,藍(lán)孔雀在田野間展屏;晨聞鳥鳴而醒,夜枕風(fēng)聲而眠……多么美妙的人生之境啊!
然而,一天兩天,一年兩年,十年數(shù)十年,熟睹的地方無風(fēng)景,孤獨(dú)最需要勇氣。想想。禾煲缓冢f籟俱寂,夏天還好,有些蛙鼓蟲鳴,間或潺潺流水,電視信號(hào)雪花飄飄,打打電話噪音干擾。從前蠟燭油燈與黑夜的反差不大,如今光明如晝,越發(fā)覺得像活動(dòng)在玻璃櫥窗里,置自身于不利的明處。暗了燈則漫漫長夜,讀書嫌蟲吵,睡覺又嫌早,恨不能天天呼朋喚友日日賓客滿盈……到了冬天,凄風(fēng)苦雨茫茫白雪,雪后泥濘人跡罕至,去之不易吃用皆愁。如果再遇上個(gè)到門口不聲不響知足而返的“迂腐”朋友,不由人不鬧心。且不說禽獸要呵護(hù),花草要打理,水管爆裂要維修,電線短路要報(bào)警,無人怕寂靜,有人怕強(qiáng)盜,人怕疲勞,車怕拋錨。還要保持著:屋外風(fēng)和日麗,屋里窗明幾凈,天天要吃飯,月月要還錢……
越想越惶惶然,驚覺自己原來性情可以寄附山水,生活卻不敢寄住自然,于是心中釋然,我不得不做那只望著葡萄流口水的老狐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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