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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shù)心得] 賈淺淺被群嘲,詩歌能有“屎尿屁”嗎?賈淺淺被群嘲,詩歌能有“屎尿屁”嗎?

3 已有 5553 次閱讀   2021-02-07 12:40
賈淺淺被群嘲,詩歌能有“屎尿屁”嗎? 

這一刻/

我想要表達/

--山與莊比

1月28日,微信公眾號“文學自由談”發(fā)布了一篇批評家唐小林的文章,《賈淺淺爆紅,凸顯詩壇亂象》。這篇文章貼出了賈平凹之女賈淺淺的詩歌,例如這首層獲獎的《郎朗》:

賈淺淺的文章一出,在微博上火速引人圍觀。

尤其是詩中所圍繞的“屎尿屁”,很快成為互聯(lián)網(wǎng)輿論場的風暴中心。

詩何以為詩?這場風暴之中我們又到底在爭論什么?

- 01 -

賈淺淺觸動了哪根神經(jīng)?

“文學自由談”中唐小林的文章認為,賈淺淺的詩歌粗鄙淺陋,論述其作“變態(tài),污穢,猥瑣,平庸”。與其說在寫詩,倒不如說是在以詩歌名義大肆糟蹋和褻瀆詩歌。

有自媒體接連炮轟賈淺淺,說其語言鄙陋,缺乏內(nèi)涵,巧立詩人之名。

多數(shù)吃瓜群眾則掀起一股"淺淺"體模仿熱潮。

各路神仙,施展拳腳。紛紛按下空格鍵,完成了一場大型在線賈淺淺體cosplay。

此為爭論的一個面向——即,“賈淺淺的詩,是否是合格詩歌?”

此外,網(wǎng)友們又圍繞著“文二代”的身份對賈淺淺提出了諸多質(zhì)疑——賈淺淺自己的作文寫父親、論文研究父親的作品、以父親為崇拜對象。

甚至連小學四年級的作文都被網(wǎng)友扒了出來。

賈淺淺的“屎尿屁”詩歌與父女之間互相夸贊的感官差距,也成為輿論口誅筆伐之處。

賈平凹十分欣賞賈淺淺的文字能力,曾寫文章稱贊女兒 :“偶爾我讀到了,也讓我驚訝,她怎么有那么多奇思妙想!”

與互聯(lián)網(wǎng)中的狂歡式倒彩相反。

詩歌圈內(nèi)人則對賈淺淺的詩歌頗為欣賞,部分詩人認為節(jié)選賈淺淺個別詩歌來蓋棺定論是有失偏頗的,并且賈淺淺其他的的作品里也不乏有精彩之作。

西川也認為,讀賈淺淺的詩歌:“會感覺你正在跟世界發(fā)生關(guān)系”。

@Cristina Coral

在小印看來,部分人對賈淺淺嗤之以鼻的,倒不是屎屁尿一說。其實是其文學大家之后的身份與其部分表達之反差。

作為“文二代”,本身就被眾人抱有某些期望。

一旦有些微差強人意,便會有所微詞。之前任正非之女姚思為踏足娛樂圈引發(fā)的輿論反饋,同樣也是一樣的道理。

本質(zhì)上,是我們潛意識的慣性思維:害怕資本或權(quán)力話語滲入文壇。

回到詩歌本身,大眾所關(guān)心的問題總結(jié)起來其實即是——文學大家賈平凹之女賈淺淺的詩歌,是否是合格詩歌?

那么到底什么是現(xiàn)代詩?詩與我們的關(guān)系又是什么?

這場爭議中,最重要的恐怕還是要弄清楚這兩個問題。

- 02 -

“屎尿屁”是詩嗎?

我們對賈淺淺詩歌表達為什么有如此之大的爭議, 其實與我們的傳統(tǒng)理念有關(guān)。

我們受到的詩歌教育里,永遠不缺高風亮節(jié),也不缺風華雪月。我們自小崇尚的不僅有李白那種醉酒一般的詩意盎然,更有杜甫的國破山河在的家國情深。

即便是近代詩,也是都是康橋之下丁香幽幽或是代表著兩岸牽掛的濃濃鄉(xiāng)愁。

@Pak-Keung

最為國人所熟悉的現(xiàn)代詩流派,應追溯自胡適郭沫若的嘗試派開始,到卞之琳的新月派,再到北島顧城的朦朧派。

郭沫若一首《女神》,格調(diào)崇高,錯落有致,節(jié)奏分明,旋律流暢。到最后鳳凰和鳴,一如交響生輝。又有胡蘭成口中,“人心清簡”的民國氣息。

此時的這種詩叫新詩,猶如出水芙蓉。

上個世紀80年代,朦朧派以各種柔美憂郁充滿詩意的語言風格,打動了當時對精神食糧極度饑渴的中國年輕人們。成了年輕人眾星捧月的追隨對象。

他們猶如明星一般踴進大眾視野。

那個時代,似乎每個年輕人心中都有激蕩自己砥礪前行的詩句。

顧城有:”黑夜給了我黑色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海子有:”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北島有:”你沒有如期歸來/而這正是離別的意義“

舒婷有:”如果我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這一派詩人的筆下,詩句是美的,是充滿力量的,又或是富有啟迪性的。

所以,其實在大眾印象中,詩歌要不是美好要不是深沉。那些代表著固有印象的梅蘭竹菊才是深深影響著國人對詩歌向往的意像。

那么,“污穢骯在”的“屎尿屁”是否能夠成為詩的內(nèi)容?

答案是肯定的。

在當代詩歌藝術(shù)中,確有著大量的黑暗元素,地獄景象。 去呈現(xiàn)生活和人性的荒謬,負面,黑暗都已成為當代藝術(shù)的重要主題。

Carlos Schwabe

法國“尸體文學”代表,象征派先驅(qū)詩人波德萊爾就寫過更加”重口“的詩歌《腐尸》來表達對愛人的欽慕,里面充滿著“蛆蟲”“腐尸”“淫蕩”等詞匯。

《腐尸》代表了西方文化的“審丑”,其本質(zhì)還是對人的丑陋一種原罪式的批判,有很強的道德諷喻。

Fleurs du Mal. Collage by MessyNessyChic.

這樣來看,關(guān)于賈淺淺,屎尿屁能不能把寫進詩中就很容易理解了。

古代詩人的精神世界大多是山山水水水吃喝玩樂,而便溺之題鮮少有人涉及。這種審美傳統(tǒng)給國人帶來了深刻的影響,往往有一種古典保守主義的觀念。

在現(xiàn)代詩面前,從容應對拉撒之事,就是一次人性課題。文藝復興早已強調(diào)人性的解放。屎尿屁這種人性的真相,早已和詩歌不成對立。

宗白華也對對新詩的形式做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說文字有兩種作用。

一種是音樂的作用,一種是繪畫的作用。

文學中能聽出音樂式的協(xié)和,也能表現(xiàn)出空間的形象與色彩。

Kandinsky - Jaune Rouge Bleu

大概意思是你要想寫或者鑒賞現(xiàn)代詩,就要多聽一點音樂和多看點油畫雕塑建筑之類的。

把詩歌和音樂還有藝術(shù)品聯(lián)系到一起,才會寫出好詩的。

所以 詩人不僅要去傾聽自然,也要去感受人性社會。就像藝術(shù)中不僅需要寫實主義,也需要抽象主義一樣。

傾聽自然能寫風花雪月采菊東籬,感受社會也能寫出人性冷暖。所以在當代的文學藝術(shù)之中自然也能表現(xiàn)出屎屁尿的一面。

前段時間, 總把缺乏”不夠有詩意“”爛俗“”土味“掛在嘴邊的丁太升或許就該跳出詩意的牢籠之中,尋找到一種道德的均衡點。

- 03 -

我們再也不讀詩了?

在新詩的時代,大眾對詩的神圣化和神秘化顯而易見。

進入新世紀以后,就如那位被林清玄三個字深深吸引的女學生在見到本人后得到的終歸是失望。

以前詩歌是生活的一部分,但現(xiàn)在人們往往對詩歌敬而遠之。

為什么我們不再讀詩了?

隨著電視電影音樂等音聲效的數(shù)媒發(fā)展,情感傳播的媒介愈加豐富,很多本來簡單的情感表達被這些新媒介占去。人的效用滿足點自然會變高。

多少文人志士,唱著詩歌已死的挽歌,在詩歌圈中銷聲匿跡。

而大部分國人對近代詩的認知止又步于教科書那幾首極為精煉的近代詩。

所以詩歌已死,并不是當下沒有值得閱讀的詩人,而是我們接觸詩歌的方式以及閱讀的思維。都早已從文字的內(nèi)涵退化到字句外部。

現(xiàn)在詩歌運用的爐火純青的,大概是各大房地產(chǎn)的營銷文案。正如海子在多年前似乎早有預見:春暖花開的前提一定是要有一座房子!

背負著房貸去春暖花開,可見國人在靈魂與肉體中均衡的生命厚重。現(xiàn)在大部分的國人在讀詩的時候會覺得很難,甚至會選擇性失明。詩歌成為一種生活奢望。

法爾考斯覺得這種情況可以理解,“我們可能正在失去詩歌在我們大腦中起作用的部分,那里跟我們的過去相連!

此外,再回頭看詩歌圈。詩這種本身主觀性就很強的表現(xiàn)形式,自然會帶來門派林立互不服氣的現(xiàn)象。

你有七言絕殺,我有新月朦朧。你有秋菊白鷺,我有玫瑰夜鶯。學院派有學院派的批判,民間派也可以有民間派的立場。至于之前所提的各大獎項,也都非隸屬官方。

詩壇正像一個高手云立的江湖。每個人都能練功成道自我表達,每個人就都有了自己的獨派秘籍。

就如戴濰娜所說:”因為足夠不受重視,才足夠敢寫!也因為足夠彼此不服氣,才足夠多元! 多元,才能夠帶來文壇的繁盛。

就像趙麗華的梨花體或鮮花詩人的烏青體,被吃瓜群眾嘲諷為"廢話"詩歌。

△烏青體《對白云的贊美》:天上的白云真白啊真的,很白很白非常白非常非常十分白極其白賊白簡直白死了啊

△梨花體《一個人來到田納西》:毫無疑問/我做的餡餅/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但這些看起來猶如孩提語言的感嘆,確在詩歌圈中得到不少人的賞識。

就拿烏青體來說,蔣方舟就曾表達過對它的欣賞。很多詩歌圈內(nèi)人都人其在個方面意像還有表達的延展性都具有無限可能。

可惜的是,現(xiàn)在這種爭鳴的氛圍少了許多。

對文學的批評要不就是吹得天花亂墜,要不就是墻倒眾人推。

很難再去想象,魯迅當初罵得葉靈鳳斯文掃地,罵得梁秋實寫出《罵人的藝術(shù)》,罵得胡適之放棄應戰(zhàn),罵得郭沫若是“才子加珂洛茨基(流氓痞棍)”

但這幫文人白天能破口大罵,晚上能聚在一個桌上吃酒。

或許是我們太久沒有關(guān)注過詩歌,所以才會出現(xiàn)圈層割裂。對近代詩的印象要不就停留在鄉(xiāng)愁雨巷,要不就停在海子顧城。

后面幾十年得發(fā)展,沒有再去關(guān)注。即便是前些年借由陳丹青力薦的木心老人掀起的”木心 浪潮,也僅在大眾的印象中停留在一曲“從前慢”兒匆匆瞥過。

詩,似乎已成了歷史。

五年前,年逾七旬的農(nóng)民詩人危勇憑借《詠雞》18字五言古詩斬獲2015年第二屆“農(nóng)民文學獎”獎金一萬元,單字555元。

在此后,第三屆“農(nóng)民文學獎”,余秀華獲得“農(nóng)民文學獎”特別獎,獎金十萬元。

距顧城海子離世,還不滿三十年。

賈淺淺是否能夠稱得上“偉大”,我們不得而知,但在如今這個時代確實應該去了解正在邊緣化的詩歌表達。

在詩歌的純粹中,找到 人心清簡的氣息。因為文學即是表達,詩歌也是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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