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寫意大師崔子范先生去世已經(jīng)百日都燒過了,這期間一直想寫點文章,表達對他的懷念,但一直沒有頭緒,不知該怎樣寫,畢竟只見過他三次,每次都沒有超出兩個小時,但第三次見他的時候,卻是為他送終……
2011年 6月15日凌晨1時26分,中國大寫意花鳥畫巨匠崔子范在萊西家中逝世,享年96歲。
得到這個消息是16日早上師弟于文豪告訴我的,我當時就愣了,好久沒轉(zhuǎn)過神來,又打電話給邵志杰老師證實是真的,我心理特別難受,欲哭無淚,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下來……我不由自主的想起兩次拜見崔老的情景,往事歷歷在目,難以忘懷……
第一次拜訪崔老是在1989年10月金秋,我自幼愛好書畫,曾經(jīng)報考師范美術(shù)系,因文化課不過關(guān)而名落孫山,由于家境貧寒,只好通過親戚關(guān)系在萊西白酒廠當了一名臨時工,一邊打工一邊自學書畫,那時聽同事說萊西出了個很有名氣的大畫家叫崔子范,就住在李家疃,由于對書畫的愛好和一時年輕沖動,遂起了拜訪的念頭。10月下旬,我?guī)е綍r臨摹的作品,來到了李家疃,打聽到崔子范的住處,門虛掩著,到了門口我又猶豫了,進還是不進?心理很是矛盾,正在躊躇之間,一位老人提著鳥籠從胡同轉(zhuǎn)過朝這邊走來,這不就是崔子范嗎?因為平時經(jīng)常觀看文化館的宣傳欄,有很多介紹書畫界的事情及照片,所以認得是崔子范。現(xiàn)在是別無選擇,沒有退路了,不想見也得見了,當老人走到我面前的時候,我不由自主的俯身下拜,還沒等我拜下去,老人早伸手把我扶起來,連說:“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有什麼事情進屋里再說…..”崔老把我領(lǐng)到屋內(nèi),我把自己的情況大概說了一下,崔老一邊聽一邊打開我?guī)サ漠,一張一張看,嘴里不停地說:“好,不錯;好,不錯……”我現(xiàn)在回想起來,當初自己的作品是何等水平?一個初學者很幼稚的作品,但他給你的是鼓勵?赐旰螅蘩险Z重心長地跟我談了很多話:“……我現(xiàn)在也不是靠畫畫養(yǎng)家吃飯,我是搞行政工作的,靠工資生活,愛好書畫藝術(shù)必須生活無憂后,作為一種愛好,如果連生活都顧不上,怎麼去搞藝術(shù)?先把生活工作安穩(wěn)了再搞書畫……我也碰到很多像你這種情況很有才氣的青年,但你得吃飯啊,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得有啊……我們的年齡相差太大,你跟我學畫也不太合適,這樣吧,我給你找個老師你跟他學畫,他會教你的……”于是,崔老拿出鉛筆來寫了一張便條交給我,讓我去文化館找邵志杰,以后才知道邵志杰是他很得意的入室弟子。告別崔老我直接就去了文化館,打聽到邵老師的辦公室,敲門進去看到邵老師正在畫畫,于是我把紙條拿給他看,邵老師看了后又詢問了我的一些情況,讓我有時間就過來找他…..從此以后,我利用業(yè)余時間學習書畫,經(jīng)常帶著作品去請教邵老師,他總是認真地指出作品的不足之處,應(yīng)該怎樣處理?有時親自示范給我看……真的感謝崔老給我找了個好老師。
第二次拜訪崔老是在1996年夏天,我于92年去北京在燕山呆了一年后回萊西,碰巧萊西有韓國印染企業(yè)投資,要文化館幫忙招工有美術(shù)基礎(chǔ)的,于是邵老師讓我報了名,經(jīng)過考試進入了韓國企業(yè)學習手工印花制圖分色,半年后,公司挑選優(yōu)秀者去韓國研修,于是我于94年夏天赴韓國研修2年,于96年夏天回國,當時,崔老已搬到新村居住,我想去看望他老人家,便把想法告訴邵老師,征求他的建議,邵老師知道一般人崔老不接見,于是邵老師親自帶著我,拿著果籃,前去看望崔老。來到新村崔老住處,崔老的畫室在二樓,上去之后,邵老師對崔老說,我有個學生想看望你,所以我?guī)麃砹?/SPAN>……我趕緊向崔老問好,崔老滿臉含笑,坐在藤椅里,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問:“你是姜山姓蘇的吧……?”真沒想到時擱7年了,崔老的記憶這麼好,我只是一個無名小卒,但他能想起來,已經(jīng)80多歲了,真的讓人佩服!我連連回答是,崔老招呼我們坐下,一談起藝術(shù)來,崔老興致特別高,講得滔滔不絕,國內(nèi)的國外的,東方的西方的,古代的現(xiàn)代的……對于藝術(shù)的見解都有獨到之處,聽崔老講藝術(shù),真的是有大師的風范才能講得如此透徹,真是勝讀十年書,受益非淺啊……不知不覺1個多小時過去了,邵老師怕影響崔老休息,于是我們向崔老辭別,崔老見挽留不住,只好目送我們離去,叮囑下次有時間再來玩……告別崔老出來,我才如夢初醒,后悔沒和崔老照張相留念,崔老這麼大年紀了,下次還不知道何年能再見到他……?只能遺憾了……萬萬沒想到的是第三次見到崔老,是為他送終……2011年6月15日凌晨,崔老在萊西家中安然去世,享年96歲,壽終正寢。
第三次看到崔老是2011年6月17日上午9時在萊西殯儀館舉行崔子范遺體告別儀式上。那天上午陰天,不時下著小雨,殯儀館里來了很多人和車輛,市里的 省里的 北京的……邵老師和師母一早就忙著在賓館接待北京來的客人,殯儀大廳里放著哀樂,人們靜靜的 默默的,大廳里擺滿了社會各界送來的花圈,內(nèi)廳的液晶屏幕上顯示著“沉痛悼念崔子范先生”屏幕下前方擺著棺木,崔老安詳?shù)奶稍诶锩,周圍布滿了鮮花和花圈,我和師姐孫毅斐為崔老送上寫有“崔老先生千古,晚輩蘇立學 孫毅斐敬挽”的花圈,以示對崔老的懷念之情。向崔子范遺體告別儀式上,原國務(wù)院副總理姜春云發(fā)來悼言,評價了崔老璀璨的藝術(shù)人生,給予了高度評價;人們帶著悲痛的心情,在哀樂中排著隊有順序的依次向崔老的遺體鞠躬告別,然后和崔老家屬一一握手默哀,據(jù)崔老的長子崔新民介紹:“父親去世并不是得了重病,畢竟年歲大了,身體的各個器官都已經(jīng)衰竭了。父親是在睡夢中去世的,可以說走得很安詳!备鎰e儀式出來,碰到師兄邴吉杰和莫松柏,對崔老的去世,大家感到很惋惜,崔老是萊西的驕傲,也是萊西的重大損失……一代藝術(shù)大師駕鶴西去,留下的是后人對他的緬懷和贊嘆,雖死猶榮。
19日一早,崔老的骨灰由萊西出發(fā)被送往北京下葬在北京十三陵景仰園。 出乎意料,下葬儀式格外簡單,崔老的家人沒有驚動任何官方領(lǐng)導,只有四個兒子與他們的子女來安葬老人。崔老的學生中除了在北京的孫泳新,外地的學生也只通知了劉蔭祥。來自常州的崔老的學生桂海杰也是得到劉蔭祥先生的信息才趕過來的。景仰園位于十三陵的一處高地上,四周大山環(huán)抱,植被繁茂,格外幽靜。崔老的陵墓前面是一個開闊地,背后是蒼翠的松柏,顯得格外肅穆。下午三點多鐘,崔老的骨灰在家人的簇擁下,從山東萊西的老家運抵景仰園。令人驚奇的是,剛才還是非常晴朗的天空,迅速飄來一大片陰云。當家人手捧崔老遺像和骨灰列隊沿臺階往墓地走的一瞬間,天空中飄下了細雨。人們都不禁感慨:崔老下葬,老天也落淚了。 就在安放崔老骨灰的時候,雨開始迅疾起來,而且越下越大,人們撐著傘也擋不住雨水往身上打。人們在大雨中為崔老安放好骨灰盒,封好墓蓋,將一朵朵鮮花放在墓前,默默地鞠躬,向一代宗師告別。盡管雨水淋濕了衣服,讓人感覺有絲絲寒意,但所有在場的人都非常享受這樣的氣氛,似乎只有天地間如此的一片混頓才能夠反映出人們此刻與崔老依依惜別的心情。雨水和淚水混雜在崔老家人的面頰上,更令人感動。
返程中,汽車開出了十三陵,外面的天空竟是晴的,路面居然沒有一滴雨。崔老,你安息吧!一路走好,連老天都為你落淚 為你送行啊!
崔老雖然走了,但他給我們留下了大量的藝術(shù)佳作及崔子范美術(shù)館,人生有限但藝術(shù)無限,每當人們走進崔子范美術(shù)館或看到他的作品時,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不由的談?wù)撍,他仍然活在人們的心?/SPAN>……古人云:為人若此,庶乎近焉……
站在崔子范美術(shù)館門前,望著這座仿古建筑,想起一代大師的藝術(shù)人生和為人師表,我不由一聲感嘆:
一代大師駕鶴去,只留墨寶在人間;后人談?wù)摱噘澴u,高風亮節(jié)凝古風。
2011年金秋寫于崔老去世百日后,有感于此,立學燈下情難自控,夜深人靜,難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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