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米勒( Lee Miller,1907-1977年),其生前擁有如同印度神明一樣多樣的身份。她曾是華麗的時裝模特、大膽的戰(zhàn)地攝影記者、她曾是曼·雷的攝影助理和情人,是畢加索的繆斯女神,也是英國超現(xiàn)實主義畫家、收藏家羅蘭·彭羅斯的妻子。
近日,展覽“眼見為實:李·米勒和朋友們(Seeing Is Believing: Lee Miller and Friends)”在美國紐約曼哈頓的高古軒展出,該展覽展示了李·米勒的個人生活,也展示了這位迷人的女性被忽視的一面,她正等待著自己的藝術成就得到更廣泛的認可。
李·米勒從1949年起一直居住在英格蘭東薩塞克斯郡的農(nóng)舍,直到1977年去世。此次高古軒展出的作品主要來自彭羅斯家族的藏品,該展覽淡化了米勒30年代在巴黎與曼·雷(Man Ray)一起拍攝的照片,以及30年代后期她與第一任丈夫、富商阿齊茲·埃魯伊·貝(Aziz Eloui Bey)結婚后在埃及拍攝的充滿超現(xiàn)實主義色彩的迷人風景。除了兩幅版畫之外,這一展覽也忽略了她最有影響的作品:她作為《Vogue》雜志的記者所拍攝的令人痛心的二戰(zhàn)照片,尤其是倫敦被炸毀的建筑,以及戰(zhàn)敗后德國的復仇殺戮、自殺、集中營尸體和其他恐怖事件。
李·米勒戴著 Patou 帽子,1930 年。這是李·米勒的情人兼導師曼·雷 (Man Ray) 為她拍攝的肖像。
與藝術史學家理查德·卡爾沃科雷西 (Richard Calvocoressi) 一起組織這次展覽的杰森·伊森堡 (Jason Ysenburg) 是這樣解釋他的關注點的:“我認為她與羅蘭·彭羅斯 (Roland Penrose) 的關系非常有趣,很多人都不知道。”此外,米勒風趣而合群,她和眾多藝術家有著互動,包括巴勃羅·畢加索(Pablo Picasso)、亨利·摩爾(Henry Moore)、約瑟夫·康奈爾(Joseph Cornell)和多拉·瑪爾(Dora Maar),而這些人物形象也都出現(xiàn)在了這一展覽中。
伊森堡說,“米勒并不是真正的繆斯女神或贊助人,但她確實將這些人聚集在一起。我欽佩她做事的方式和所取得的成就。”當然,現(xiàn)在關注米勒的個人成就還為時過早。與畢加索和曼雷不同,她的藝術才華正在等待更廣泛的認可。
展覽現(xiàn)場
李·米勒攝影,羅蘭·彭羅斯(左)和畢加索在法國戛納加州別墅閱讀彭羅斯的第一版《畢加索肖像》,1957年
米勒和彭羅斯及朋友一起拍攝然后粘貼到剪貼簿中的照片出現(xiàn)在展覽和圖錄中。最令人回味的是1937年夏天拍攝的作品。米勒和彭羅斯剛剛開始一段浪漫故事,就與畢加索及其當時的情人瑪爾,以及曼·雷帶著他的新女友艾德麗安·菲德林,一起去法國南部度假。 此時,戰(zhàn)爭的不祥陰云正在地平線上聚集,而他們的這場聚會就像是在洪水前沐浴最后的陽光。畢加索與后來為其撰寫傳記的彭羅斯和米勒關系密切。只有畢加索自己知道的原因:在他為米勒繪制的六幅肖像中,他選擇將她的金發(fā)染成綠色。 彭羅斯購買了其中一幅畫作,該畫作仍歸該家族所有。現(xiàn)在,這件作品也在展廳里。
畢加索作品《李·米勒的肖像》,1937 年。在畢加索為米勒繪制的六幅肖像中,他選擇將她的金發(fā)染成綠色。
羅蘭·彭羅斯筆下的李·米勒
年輕時的米勒是如此美麗且有魅力,以至于她的藝術才華很容易被忽視。當她年紀大了之后,時常酗酒,且經(jīng)常抑郁。她避免了所有關于她作為攝影師的成就的討論;萏啬帷ど忱 (Whitney Scharer) 于2019年出版的小說《光之時代》(The Age of Light) 就證明了這一點,該書對米勒的生活進行了虛構描述,并廣受好評。即使在今天,人們首先記住李·米勒的還是她作為曼·雷 (Man Ray) 的情人,雖然段浪漫的關系只持續(xù)了三年。
李·米勒的攝影《野餐,法國戛納圣瑪格麗特島,1937 年》。 左起:努什·艾呂雅、保羅·艾呂雅、羅蘭·彭羅斯、曼·雷和艾德麗安·費德林。其中, 彭羅斯是一位英國超現(xiàn)實主義畫家,幾周前遇見了李,并瘋狂地愛上了她。
這可能正在改變。今年的多倫多電影節(jié)上放映的新電影《李》由凱特·溫斯萊特主演。這部電影根據(jù)李·米勒的兒子安東尼·彭羅斯(Antony Penrose)撰寫的傳記《李·米勒的一生》改編,更全面地探討了米勒作為戰(zhàn)時攝影師的職業(yè)生涯。該影片證明了在她去世的近半個世紀以來,人們對她打破常規(guī)的攝影越來越感興趣。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安東尼·彭羅斯說, “如果她看到了邊界,她就想站在它的另一邊,無論是德國的邊界還是排斥女性攝影記者的邊界!
安東尼·彭羅斯對母親的感激來得很晚。作為一個孩子和年輕人,他只能看到母親的困難時期。 他在《李·米勒的一生》中寫道:“最輕微的挑釁都會讓她大吵大鬧,讓所有人都難堪,因為她充分意識到自己正在疏遠那些她渴望愛的人。”
凱特·溫斯萊特 (Kate Winslet) 在新電影《李》中飾演李·米勒。該片探討了米勒作為戰(zhàn)地攝影師的職業(yè)生涯。
直到李·米勒去世后,安東尼才熟悉了母親的戰(zhàn)爭報道。安東尼的妻子蘇珊娜·彭羅斯 (Suzanna Penrose) 在閣樓上發(fā)現(xiàn)了米勒在1944年從圣馬洛戰(zhàn)役中發(fā)出的一封急件。安東尼回憶道,“起初,我不敢相信這是她寫的。然后羅蘭拿出一本帶有她署名的《Vogue》雜志。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我誤會了她。 我原以為她是一個無用的醉鬼和歇斯底里的人。事實上,她是一位非常有成就和勇敢的女性!
通過研究一本1985年出版的傳記,安東尼也有了其他發(fā)現(xiàn)。 在洛杉磯,當他采訪了母親的弟弟埃里克時,埃里克經(jīng)過與妻子的商量,告訴了他一些事情。他告訴他的侄子,“我們認為你應該知道一些事情! 米勒七歲時被保姆強奸并感染了淋病。 在抗生素出現(xiàn)之前,性病的治療是笨拙的、侵入性的,而且只取得了部分成功。 米勒一生都保守著這個秘密,甚至沒有告訴羅蘭。安東尼說,“現(xiàn)在我能理解為什么她很難讓自己處于一段充滿愛的關系中。”
李·米勒鏡頭下的畢加索和兒子
1953年,李·米勒拍攝的照片,拍攝對象是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館長小阿爾弗雷德·巴爾 (Alfred Barr Jr.) 在米勒位于英國蘇塞克斯的法利 (Farleys) 農(nóng)舍里喂豬。
李·米勒拍攝的藝術家索爾·斯坦伯格(Saul Steinberg)在英格蘭東蘇塞克斯法利斯農(nóng)舍,1952年
在米勒的晚年,她放棄了專業(yè)攝影,轉而擁抱烹飪。她在藍帶(Cordon Bleu)學習,并在她的法利斯農(nóng)舍精心招待客人。她還在《Vogue》雜志上發(fā)表了一些她的食譜。 當她使用相機時,主要是為了拍攝客人的愜意生活,如:畢加索在撫摸著安東尼,或者是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館長小阿爾弗雷德·巴爾( Alfred Barr Jr)在喂豬的畫面。
米勒的兒子認為,她的衰落通常歸因于她在德國目睹的可怕景象,但她遭受的性侵犯可能也是根源。“我們現(xiàn)在都知道,創(chuàng)傷,尤其是童年創(chuàng)傷,永遠不會消失。當時所發(fā)生的一切都會被壓抑和凍結!迸砹_斯說。米勒的丈夫,羅蘭·彭羅斯于1984 年去世。
米勒在二戰(zhàn)期間作為《Vogue》雜志的記者拍攝的照片。這些照片包括德國人戰(zhàn)敗后的自殺、集中營尸體和其他恐怖事件的照片。
為了進一步探討父母的關系,安東尼剛剛編輯并出版了一本包含他們通信的,且含有大量插圖的書——《情書:金手銬(Love Letters: Bound in Gold Handcuffs)》。該書的標題暗指羅蘭在求愛期間送給李的一套卡地亞手銬。盡管閱讀他人的情書可能和聽他們講自述夢想一樣乏味,但這本書提供了米勒的大量照片樣本,包括她未被充分賞識的埃及風景照。在曼哈頓街道上,一位路人挽救了李·米勒,使她免遭車禍。而這位路人竟是時尚雜志巨頭康泰·納仕 (Condé Nast)。之后,她開啟了模特生涯,在巴黎曼·雷 (Man Ray) 的暗室里,因為一只老鼠從她的腳上跑過,因此她將燈打開了幾秒鐘,無意中向她的導師介紹了“負感現(xiàn)象”。1945年4月,美軍占領慕尼黑后,她在希特勒的慕尼黑公寓里洗澡。展覽“眼見為實”和書籍《情書》都展現(xiàn)了米勒私人的一面。而這次展覽尤其放大了這位因迷人的青春而聞名的人物的晚年生活。
曼·雷鏡頭下李·米勒
李·米勒和塔尼婭·拉姆 (Tanja Ramm) 在床上享用周日早餐,巴黎 Victor-Considerant 街,1931年
但是,將米勒視為名人的妻子、繆斯和朋友真的能提高她的聲譽嗎? 有時,考慮一位藝術家時面臨的挑戰(zhàn)是欣賞不受個人傳奇故事影響的作品,比如,假設梵高沒有割掉耳朵,波洛克沒有醉酒致命的車禍。 參觀完展覽、看完電影、讀完《情書》后,你應該回到照片本身。這些攝影作品是米勒當之無愧的最值得銘記的成就。
(本文編譯自《紐約時報》,部分圖片來自高古軒官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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