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如故、同居、爭吵、癲狂、拔刀相向、絕交……
是的,你能想到所有瘋狂的情侶能做出的事,
他們都做過。
藝術(shù)家身上總有永遠無法磨平的銳刺,他們堅硬又柔軟,向外,尖銳犀利,感知春花秋月,高山大海;向內(nèi),敏感如觸角,將自己深深包裹。
梵高與高更,兩位藝術(shù)大師,他們都是那么尖銳,又都是那么敏感。
一見如故、情書、包養(yǎng)、同居、爭吵、癲狂、拔刀相向、分手、絕交、老死不相往來……是的,你能想到所有瘋狂的情侶所能做出的事,他們都做過,或許命中注定,他們只能一邊擁抱一邊傷害。
在那之后,梵高割掉了自己的耳朵,過度燃燒生命,走向死亡。
高更用一束向日葵祭奠,綻放于熱烈的等待,凋零于無盡的思念……
梵高:燃燒所有熱情,只為你
那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梵高與高更,相遇在一個文明的巔峰,那是我們永遠都回不去的黃金時代,那是1887年的巴黎。
正如伍迪艾倫在《午夜巴黎》中所描繪的那樣大師云集,精才絕艷。
梵高(左三)與高更(右) 1887
這一年,高更正值困窘,無法照顧親人,生活受到阻力,精神受到打擊,時常自責(zé),絕望,以至于想過結(jié)束生命。
這一年,梵高則剛剛與我們熟悉的妓女西恩分開,隨著一次戀情的失敗,梵高所有的宗教狂熱與愛的夢想都隨之幻滅,孤獨的來到巴黎投靠弟弟。
人處于低谷的時候,總會有好事發(fā)生,不是嗎?
所以梵高遇到了高更。
認(rèn)識高更這件事,直到死去,梵高都認(rèn)為,是一生最大的幸事。
就這樣,兩個同樣絕望的生命,終于在黃金時代的巴黎相遇了。
《午夜巴黎》劇照
他們同樣頹廢無所,同樣孑然一身,同樣除了創(chuàng)作的熱情和藝術(shù)的創(chuàng)作力一無所有,這次短暫的相識,讓他們在對方的絕望中看到了自己。
那時高更一定不會想到,對面那個與自己十成相似的藝術(shù)瘋子,會在一年后,與自己羈絆到燃盡生命。
短暫的交鋒之后,梵高去往了夢中的阿爾,高更則走向布列塔尼,雖然兩個人很快就分開了,但是此后的書信往來從未間斷,梵高對高更的向往,是他發(fā)自內(nèi)心欣賞高更的作品,說他的畫作“極其富有詩意”。
敬愛,迷戀,梵高不遺余力的表達著自己對高更的尊敬與喜愛,并且一再邀請高更來阿爾同住。
然而高更對于梵高,卻有更加功利的想法。因為梵高的弟弟提奧在巴黎開畫廊,或許可以為自己的作品做推銷。
在最后,高更給出了肯定的答復(fù)。
不得不說,在等待高更的這段時間,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梵高最幸福的時刻。
梵高如同一個小媳婦一樣一邊積極創(chuàng)作,一邊給高更置辦居所。
這張《房間》是梵高布置的新房,他是真切的想要迎接一個嶄新生活的!所以他用了各種溫暖的色調(diào),看上去就讓人心中熨帖的那種開心。
或許,這里是梵高夢中的『家』吧。
梵高像是一個可愛熱情的小天使,為了迎接高更的到來,每天都處在高度的亢奮當(dāng)中。
“我有把握把我的作品給高更看。”
抱著這個念頭,欣喜若狂的梵高爆發(fā)出了驚人的創(chuàng)作力,在法國南部那個美麗的小城阿爾,創(chuàng)作杏樹,果園,吊橋,洗衣服,麥田,鳶尾花,舞廳和咖啡館……所有這里出現(xiàn)的美麗景色,都被亢奮的梵高記錄在了自己的作品里。
曾經(jīng)在巴黎受到壓抑的創(chuàng)作力,如同沖破牢籠的小鳥利落的重獲自由,離開巴黎的光彩,他更熱愛阿爾這火熱的太陽,
他常常望著天,一坐就是幾個鐘頭。人們隨著他的目光向上看,不過是平淡無奇的藍天,強光像子彈般射進眼睛,讓人不敢逼視。但在他的眼里,那是“燦然的青玉與藍玉嵌成的天空,地獄一般的熱灼而腐爛的天空,熔金噴出一般的天空,其中懸著火輪一般的旭日”。
這灼燒感,他正求之不得。
在等待高更這短短的不到數(shù)月時間里,他創(chuàng)作了《瓶中的十五朵向日葵》《阿爾夜間的露天咖啡座》《文森特在阿爾的房子(黃房子)》等杰作。
梵高自畫像
高更自畫像
算一算,高更到來的時間越來越近了,由于沒有照片,梵高給高更寄去了自己的自畫像,很快,高更也將自己的自畫像寄了過來,在互相郵寄作品的過程中,兩個人的創(chuàng)作碰撞出了巨大火花,兩個人的創(chuàng)作力一度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好狀態(tài)。
梵高甚至為高更畫了《向日葵》,他要把這南方陽光下的盛艷之花送給高更作為迎接他到來的禮物。
所以向日葵,其實是指定給高更的,感覺我的心臟被piu的擊中了~
這迸發(fā)出生命顏色的熾熱“向日葵”,是梵高最純粹的熱情與愛,這種自然界少有的明度高到非比尋常的黃色,像陽光,又像梵高自己純真透亮的心。
冶艷,熱烈,旺盛,熾熱,這是梵高生命的顏色,他尋著陽光的腳步,一路從陰郁的荷蘭,到巴黎,最后終于來到陽光燦爛的阿爾,而現(xiàn)在,他愿意把這燃燒自己的力量,通通獻給高更。
來吧,在布列塔尼貧病交加的高更,讓我來照顧你。
梵高是缺愛的。
這一點毋庸置疑,我一直相信,只有缺愛的人,才會在長久的生命中不斷地尋找溫暖,梵高渴望平凡的幸福,精神交互的幸福,一種愛與被愛的幸福。
所以他渴望高更,如同他渴望輾轉(zhuǎn)多地所追尋的太陽。
而此時的他還不知道,這種友情也好愛情也罷,錯付了人。
高更:你很好,但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十月二十八日,高更來了。
一下火車,咖啡店老板就立刻認(rèn)出了他。因為梵高早就拿著高更的畫像到處宣傳了,以至于他人還沒到,就已經(jīng)成為了鎮(zhèn)子上的名人。
后來高更回憶,剛到阿爾的時候,自己從來沒有對梵高說過自己的真實想法,無論是藝術(shù)的不認(rèn)同,還是生活的看不慣,他不動聲色的遷就著梵高不諳世事的熱情。此時的梵高,還沉浸在高更給自己編織的,兩個人惺惺相惜的夢境中,以為自己終于找到了自己理想中的生活。
這是梵高畫的——阿爾的《夜間咖啡屋》。
這種極端的色彩,極端的純度,極端的紅色,綠色,黃色,都是高度精神亢奮下看到的景象。
梵高希望用燃燒生命的方式來取暖,殊不知最后可能走向毀滅。然而我們卻不忍心打擾,因為不燃燒的梵高,就再也不是梵高了。
高更同樣畫了《夜間咖啡屋》。
他的作品就和梵高截然不同。他用咖啡屋老板娘為主題,雖然還是那樣一個場景,卻有著完全不同的視覺感受,因為高更極力壓迫著這種呼之欲出的熱情,他用黑暗去壓抑了本性。
高更的畫,是冷靜的,甚至色彩都算不上好看,他就像一個冷靜的過濾機器,把梵高畫里所有的高昂情緒頃刻打散。
日日夜夜的相處,截然不同又同樣充滿個性的兩人,一定會有無法緩和的摩擦,這對世外桃源的藝術(shù)眷侶,注定是要分裂的。
我想,高更所恐懼的,恰恰就是梵高的激情。
那不是普通人能夠迸發(fā)出來的激情,躁郁不安的情緒,更像是病態(tài)的。
終于,高更再也無法放任梵高的任性了,高更在十二月寫了一封信給畫家貝納,談到自己與梵高的巨大沖突:
“整體來說,我跟梵高彼此都看對方不順眼。特別是繪畫上,梵高贊美杜米埃、杜比尼、辛燕和偉大的盧索,所有我不能忍受的家伙。而我喜愛的安格爾、拉斐爾、德加,他都厭惡。我跟他說:老友,你對!只是為了獲得暫時平靜。他喜歡我的畫,但是我一開始畫畫,他就東批評西批評。他是浪漫的,我卻可能更要素樸(Primitive)!
因為受不了梵高的瘋癲,高更已經(jīng)幾次提出要走了,這讓梵高仿佛受到重創(chuàng)般難以接受。
他拼命想把高更留下來,懇求、哄騙、咒罵、威脅甚至哭泣,似乎自己整個生命的意義,都在于高更的存在。
“不行,高更決不能離開!边@么想著,梵高起身前往高更的房間。
聽到響動,熟睡中的高更翻了個身,轉(zhuǎn)到面對門的方向。迷迷糊糊,剛想睡去,又聽到一陣腳步聲。吱吱呀呀,自己房間的門竟然開了,一個黑影站在那里!黑影徑直走到墻邊,右手一揚,摘下高更最愛的劍,那是他專門從布列塔尼運過來的。
高更瞬間猛地仰身坐起,高聲厲喝:
“發(fā)生什么事了,文森特?!”
“……”
高更凝望黑影,與他對視。
那黑影有一雙灼人的眼睛。幾個月前,這雙眼睛還出現(xiàn)在他送給高更的自畫像里面,現(xiàn)在,高更在那雙眼中只看得到懇切的憤怒。
持劍事件過去幾天后,心驚膽戰(zhàn)的高更再次與梵高爆發(fā)了爭吵,并且選擇了夜不歸宿,在寒冷的阿爾街頭壓馬路,一個回頭,卻發(fā)現(xiàn)梵高在身后若即若離的跟著,手中拿著剃刀。
這次,驚恐的高更幾乎是落荒而逃,躲在一個旅館里再也不敢回到兩人的“家”里。
就是在這樣一個絕望的夜晚,梵高割下了自己的耳朵。
早晨回到家看到渾身是血的梵高,高更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壓力,給梵高弟弟寫信要他來照顧之后,選擇了離開。
回到巴黎的高更,創(chuàng)作了這樣的一個陶器。
割耳事件九個月后,凡·高在給弟弟提奧的信中寫道:“他畫中的那個我,就是真的我。就是當(dāng)時那個日漸虛弱、電量不足的我!
梵高割下自己的耳朵,為的是什么呢?
如果他尚且在世,他或許會回答:“為的是我的心!
梵高將自己的心托在銀盤上,送給他選中的朋友高更,誰料到換來的是譏諷、傷害和離棄。
雖然還不知道確切的死期,但此時的梵高,死的意念已經(jīng)昭然若揭了。
從那以后,梵高幾乎瘋狂地創(chuàng)作。據(jù)稱他在阿爾的一年里畫了200幅畫,寫了無數(shù)封涵義深刻的信——即使將他的畫一并抹殺,單憑這些信也足以奠定他在藝術(shù)上的地位。
他為什么這樣瘋狂地燃燒自己呢?
因為梵高清楚,他已經(jīng)沒有以后了。將這些激情都發(fā)揮出來,將他欠這個世界的都還清,那么他就可以平靜地說:我來了,我創(chuàng)作了,我走了。
一切和常人違背的生存方式,都是痛苦的,梵高的焦慮,狂想,熱情,憤怒,激情,一切的一切,高更其實是讀不懂的。
我想此時,梵高掏空自己放手創(chuàng)作的快感一定很強烈,用生命淬煉出來的畫作也一定很美麗,這是梵高藝術(shù)的巔峰,但同時他也在走向精神崩潰的末日。
梵高最后一年的創(chuàng)作,仿佛用全部的生命在擁抱大地、麥田、陽光、草野、天上的云、風(fēng)、鳥聲或星空。
只要你去看他的畫,就絕不會后悔喜歡過他。
在他的眼睛里,對方不是簡單的風(fēng)景,而是孕育生命的自然,空氣中生命的味道,泥土中生命的芬芳,還有太陽,和最遠最遠的那一顆星。
物理學(xué)家說他的星空參透了什么物理學(xué)知識。
其實梵高什么都沒有參透。
他只是把那片星空,當(dāng)做了生命。
很不可思議,這些,都是在精神崩潰的邊緣感覺到的世界,這么細致,這么寧靜,這么純粹。
“瘋”本身沒有錯,這一點我肯定。
他只是和我們的觀看角度不同罷了。
梵高或許用死亡做了交換,換回了這樣一個神奇的畫卷。
然后他來到了麥田里。
七月,正是麥田最美麗的季節(jié),麥田的翻飛變成一塊一塊褐黃色相互擠壓的筆觸,好像沒有出路的力量,在畫面沖突著。
梵高畫的太快,就像已經(jīng)沒有時間等待一般,夏天的烏云馬上就要來了,他瘋狂的把顏料摔在畫布上,來不及做任何多余的動作,讓他們就這樣最簡單的呈現(xiàn)了。
然后,在奧維的麥田里,他舉起了槍。
這是梵高的墓。
高更沒有參加梵高的葬禮。
他跑去了遙遠的塔希提島,去完成他的巨作《我們是什么?我們從哪里來?我們要往哪里去?》——
我曾以為高更是冷血無情的。
但他卻在自己50歲的那一年,請巴黎的朋友給他寄去了向日葵籽,高更把他們栽在自己家的花園里,并且畫了一系列關(guān)于向日葵的繪畫。
雖然他沒有說,但,這就是他對自己故去老友的敬意了吧。
在南方的那些美好的日子,大約也只有這永不褪色的向日葵,才能留住曾經(jīng)辜負(fù)的熱情,和回憶。
梵高的熱情灼傷了高更,讓高更逃離,但是梵高的熱情同樣也溫暖了高更的后半生。
只能說,兩個個性強烈的創(chuàng)作者,本就不該捆綁在一起。
最后,我們就不要揣測梵高對高更這執(zhí)拗的不放手,究竟是愛情還是友情了,畢竟天才們的種種戲劇性的轉(zhuǎn)折,本就有著我們無法知曉的真相。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唯有一聲嘆息。
ps:文中大部分內(nèi)容根據(jù)梵高與高更的信件描述,
偶有演繹,請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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