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菲·謝里丹(美國)
“透明國”:唯傾心醒目于山水的福者始之且終之——關(guān)于著名詩人鄧萬鵬組詩《白花花的陽光真好》簡評
評論家|范恪劼
幸運如我,開心如我,傾情吟讀亦乃我。在二十一世紀(jì)二十年代最為獨特之即,在稱作新組隨見卻依然新鮮匱乏的歲月,鄧萬鵬竟然以令人神往的“透明國”,讓矚目的讀者對人生的信心、人性的天道、人質(zhì)的神性有了全新的貫耳與簇新。
詩人鄧萬鵬寫到的巴爾干、薩拉熱窩、塞爾維亞,以及異國他鄉(xiāng)的群山與河流,外語與民聲,我曾經(jīng)都遠行過傾聽過深思過也悵惘過憂慮過;詩人又以獨到用語,將“臘梅”、“漂流”、“一種游戲”、一個臨時組織強加給那濕地的“公園”,還有“回鄉(xiāng)偶書”之一、二,乃至民國詩人“徐玉諾”。詩人有所策略更有所精準(zhǔn);有所幻化更有所提醒;有所如見更有所如意。可謂呈現(xiàn)出了一種既準(zhǔn)確描摹著歷史滄桑的原色,又深刻地例證著現(xiàn)實生存的超常。
“透明國”:唯傾心醒目于山水的福者,始之且終之。顯然,詩人鄧萬鵬正用這樣一組獨道且優(yōu)秀的詩作,再一次證明了一種新奇性詩歌的方向:從真誠出發(fā),沿自然尋找,朝天道行走。東西天地之古今,四方天然之神性,歷史證明過的,現(xiàn)實改變著的,未來行進著的,人間值得。正是,“白花花的陽光真好”!
白花花的陽光真好(10首)詩|鄧萬鵬
透明國
在群山與河流抱緊的巴爾干 森林與清真寺是繁茂的
波黑風(fēng)景 掛在每一面草坡上
鮑·婭卡茨的印象派被普遍看到
太陽閃爍的橄欖油傾向桑塔格走過的大街 反射轎車
當(dāng)?shù)厍虻谋趁姹幌奶炜窘?/p>
從別拉什尼察山中 波斯納河對準(zhǔn)薩拉熱窩翻騰而出
慷慨的清涼油與風(fēng)飄著 到處是金頭發(fā)
我看見天鵝移動雪 劃水
清澈的沙石 哈斯特堅硬的白沫
發(fā)紅的腳是涼的 我的眼睛隨之張開
這一天的嘴 我申請開始做個啞吧人 多久了
從沒這么真切看到
伸向出的菩提路都有相似的大葉 小大人從樹下走來
微笑 哈哇啦 哈哇啦 哈哇啦
一陣一陣哈哇啦@ 我的耳朵確定我絕對文盲
即便在透明國 我仍不能看透你的紅李子
黃李子 紫李子 樹葉摩擦山坡
咖啡屋的木檐飄走山頭和云朵
藍眼珠轉(zhuǎn)動綠姑娘擋住金小伙 老人推著孩子
多拱的橋伸進有霧的山谷 那么多燈
與土耳其有關(guān)系的星月 古代房墻上火的雨點不濕不干
一陣大雨的黑色 嗡嗡著 飛不走你的蜂窩
巴什察爾西亞的夜 那么多多出來的大鼻子
被眼睛以外的身體裹住 水煙壺抽不盡毛線的編織物
一幅手工的奧斯曼帝國牧羊圖 你好
我的眼睛張開我一天的嘴 我的嘴是白搭
注 @塞爾維亞語:你好。
這 里
藝術(shù)家?guī)ьI(lǐng)他的星球來到這里 在一座展覽大廳
我們見到那位留胡須的西班牙男人 他的煙斗升起1962年的煙
保羅.畢加索 你的墨水在呼吸
巴倫西亞狂風(fēng)
埃爾南德說 一條蛇聽見了光的召喚 掙扎
扭動卷曲 一個愿望抬起頭
幾乎脫離了 它要出去
從那里到這里 它苦于無法掙脫
鐵僅僅是一種隱喻
這同樣不能終止它的扭動 張望
我們回頭時 它仍在扭動 一個愿望永遠不會停頓
祈愿還給抽象的鴿子 它的傷很重 飛不起
在反光的大理石地面
我們一眨眼 它就變成鑄鐵 羽毛布滿篩子
銹跡 沙粒蠶食最初的構(gòu)思
準(zhǔn)確找到它的角度 不容易
理想被錯視時 翅膀與身體分離
一張沉重的網(wǎng) 如何游出
相似的魚 魚雷也可能轉(zhuǎn)化炮彈尾巴 我們怎么辦
喬奧瑪.布蘭薩 讓我們看他的疑問
一只生銹的手在抗議 它從翻滾的泥土里舉起
爆炸問題 如果你還聽不見
小指就消失 指縫就會長出蹼來 帝國之上的三朵云
最高的一朵 仍沒高過皇帝左耳
眼睛被什么遮住了 良心的影子
在哪里?不少人絕望了
更多人穿越幾個世紀(jì) 最后被良心發(fā)現(xiàn)了——
在學(xué)校的操場旁 或居民區(qū)
像單杠的金屬架一樣 實在 沉穩(wěn) 挺拔
扎進大地 并且離我們很近
沉默和寂靜原本只有兩頁書 也是兩扇漆黑的門板
比人本身高大 吱呀一聲
你剛才開門的聲音落在了這里
我沒來得及說出的話也落在了這里 你該明白了
寂靜的顏色 比沉默多一些亮度 而且會越看越亮
甚至可以抓住世界的形狀 苦惱和顏色
很多看不清的變得羞怯
午夜的清晰 燈似乎又亮了一下
如此簡單 現(xiàn)實只有兩頁 僅僅兩頁就可以翻開我們
首先練習(xí)沉默!面對程序
之間的關(guān)系 一個樞紐 一個變小的
旋轉(zhuǎn)樓梯 一種轉(zhuǎn)折或遞進
寂靜 被視覺壓住的部分回來了
小型的雨落在金水路上 嘭嘭敲打我們回來的車篷
一種游戲
深夜 恐龍在幾秒鐘長大
開始頂撞實驗室 它們的長脖子全都探出窗戶
尋找出路 石柱的腳超出立交橋的脖子 越揚越高
它一奔跑就破壞 城市翻過身子
警察的呼喊幫助了科技 我們唯一的家
在哪 大街廣場 路口蹲在梧桐樹叉上
嗓子嗓子 我們的嗓子在哪 燈光的西番蓮被壓住
逃跑與搖晃 一座空城
到處倒下的煙 裸露的鋼筋扎爛虛假的扎爛
直升機似乎有繩子 悠蕩絕望與峭壁
垂下陽臺又懸起 不幸的我們?nèi)f幸坐上了假飛機
盤旋鐵 去洪水的范圍打苦工
顛簸的一塊石頭 對準(zhǔn)他 也對準(zhǔn)你
可怕的距離 被一種可怕的速度分解
城市要毀滅 命運要撞擊 那就閉上眼睛吧
你與你過不去的一秒 還是有偏離
一根頭發(fā)的偏離 一條可能性大道
擦過前額 那些人為的水泥
在我們身后倒下再倒下 這時你才看清煙霧
在樓角 那個可憐的小勇士
拐角也不能留住他的 半截呼吸 他已來不及倒下
牙齒排列的黑洞吞沒了一切
汽笛劃傷我們?nèi)彳浀男?在深淵的設(shè)計中
繼續(xù)下沉 不過 還是應(yīng)該謝謝你這口頭誤導(dǎo)者——
一個亂世英雄 在普遍的慌亂中劃一條出路
讓我們拿走拆開的翅膀倒退 一直退到游戲的入口和出口
踏上白花花的陽光真好 它比一個縣城的大地還堅實
月亮曾經(jīng)在哪些水里撈過刀魚
——回鄉(xiāng)偶書之一
一個從來不喝酒的人終于喝了
大口大口白蘭地 天空就要塌下來
墻豁子擠過干燥的風(fēng) 開花的新樹枝在空中忙活著
交換舊樹枝 它要確定
瓦壟上的月亮是不是
月亮 它曾經(jīng)在哪些水里撈過刀魚 而輕鉛筆
又是哪一年摘掉的帽子橡皮 要是櫻桃花能開出來
一輛東方紅拖拉機 那么信封的老住宅
就可以 轉(zhuǎn)動門軸
風(fēng)化石的夾縫
蝎子就會找回跳雙人舞的火鉗
小人書與紅孩子
對立黑孩子
當(dāng)我的蠟線收回一疊好云彩 母親的母親
會端上晚飯盆 胳膊彎剛剛放下
漿洗白被單
一股熟悉的好味不須說出
可是我沒怎么在意 當(dāng)然我更沒在意一窩剛出生的耗子
想多嚼一點燒焦的爐火鏟 以便治療牙周炎
然后在老鹽罐中營造棉花糖的新生活 當(dāng)然這純脆屬于偶然現(xiàn)象
很多夏天都是如此 變黏的黑土生長出一種不良傾向
雜木棵與鳥叫同時站起來 有意與上學(xué)之前的小腳丫過不去
野游不知道旅游 舊衣服刮壞了太多鐵蒺藜
黑布鞋聽不進我的話
硬要跟蹤水蛤蟆 呱嗒呱嗒上下午 讓我加倍想起我的家
那兩條變涼的爐釬子 讓我的天空
一打閃就想起爐鉤子失敗的滑雪
用難以靠近的云 去溫暖減法
去睡眠加法 燈泡啊燈泡 閃光完全等于零
黃昏的斜對門站著梳頭的小啞巴 她轉(zhuǎn)身了我(仿佛要飄出亞洲)
一排糖槭樹必然因為自身的陷入而脫離
一連串不成熟的春天 曾立下過誓言 用早晨的光砍去斜歪的血管
臘 梅
飾容春態(tài)少
萬卉一枝孤
——(清)朱楓
大地主的家 是個太傳統(tǒng)的家
有名的豪宅藏在樹林中
門前 石獅子想吞小溪邊的冰
共迎一天小雪 紅對聯(lián)
還沒來及對出來 小徑似有人掃過
太陽很高了 姐妹們也不下樓
更不可以出門 兩個怕羞的人
嘰喳喳 象喜鵲在枝頭蹬著枯葉
細枝跟著跳 與一溜頭發(fā)正合拍
伸長的手指 挑起畫眉的眼眉
窗戶上的霜畢竟太厚了 朝外
反著看 滿院子大清早的白毛
從里到外 一層紙的春天有多好
貼吧貼吧 滿屋彌漫漿糊香
妹妹傾向外國 她說她要反傳統(tǒng)
姐姐拽住了一大把的壞脾氣
勸不了 她與她生一場氣
咬手 使勁撕巴老半天
不論怎么說 都是對聯(lián)的錯
累倒了才和好 她們繼續(xù)磨剪子
剪啊貼啊 窗里窗外相當(dāng)驚訝
為了春光 一些腳步圍繞著
積雪從外表上看 不見窗戶更看不見人
只有門前樹皮裸露 上上下下滿開黃花
達菲·謝里丹(美國)
漂 流
我是說 從你手里剛提起的那支硬皮槳
滴落那一滴
引起的那種緊張 也是緊張
一樣的圓圈被另一個一樣
(或更多的)推開
仿佛自己有意為自己更換一個
好地方 只有在黃河中下游才會出現(xiàn)
被連環(huán)套套緊
側(cè)身或其他形式的
開花浪 非要在這兒開花
被反復(fù)套住的堅固的水花瓣
終究是怎么也套不住的反方向
橡皮艇邊緣閃現(xiàn)的
總是新光環(huán) 顏色膨脹
正好適合我的
赤腳 當(dāng)然也適合你的
出發(fā)形態(tài) 讓我們馬上出發(fā)
住宿區(qū)的小樓蹲在身后的土坡
誰還去回顧 昨夜
貓頭鷹叼走螢火的花椒樹
那只大撲棱蛾子
偽裝裙擺 兩把檀香小扇面兒 展開一層珍珠霜
七月的早晨 沒有人不是躁動的
獨角仙 也沒有人回頭去看見
白臘樹下 天堂傘撐開又收起
隱入顛倒的竹林
你和我的救生衣是一樣的 穿在泡沫馬甲上
劉秀湖周圍風(fēng)的起因
野鴨翅膀 稍微碰倒一點點彎腰的蘆葦
豫西大峽谷展開全部
峽谷狀 伏牛山脈最后的一條大地裂
吸引 今天要騎著水花穿越
貞女床以下的飛龍洞
看一系列云朵 一起磨擦河南的花邊
天空疊加火山口造型
小艇被石頭硌了 小艇跟著跳
緊接著小艇飛
女人的尖叫灌滿峽谷 橡皮使橡皮艇飛得更高
一團水霧罩住一團霧水
潮濕的人從上午到下午忙著潮濕
忙著開辦特務(wù)的水上培訓(xùn)班
最新的一批彩虹保姆 要在下個瞬間畢業(yè)
為社會增加合理的力量 龍泉溝的流水使陽光找到了
抵觸潮流的偉大形式
在浪花中找到人類最近的新起點
徐玉諾
黑蜘蛛已織滿魯山的屋檐 墻角
喇叭花廣播肺病的游絲
我要出去 趁著冬小麥起身的火苗
拎起鄉(xiāng)土的內(nèi)力
合上背后的木頭書頁 深呼吸
這就走 到我不知道的白天去
不相信會白白地行旅 直到碰見
額頭上的金星
在新詩的早期 誰敢把家鄉(xiāng)鋪開千里萬里
撩起無邊的霧 試著剪裁自己的布衫
極端的南方到了
龍眼樹仍是龍眼樹
你已看遍繁體的油燈 歲月
這是海邊沉悶的夜
極端的南方 不也正是
那個極端的北方嗎
露珠蒸發(fā)了山路
從村口 一直到溜狗的城市
銀元的光暈套不住你的陶燈碗
壞人的金牙一閃而逝
當(dāng)警報壓低蝙蝠的翅膀
白天鵝遲疑著狂風(fēng) 椴樹林低下了腰身
轉(zhuǎn)變成土匪 大兵開過黃昏
又一陣沙塵打在桂花的紙上
地板忽然下陷
一只腳的陷阱停住
這一會兒 還是給老家的毛驢通個氣吧
我真的很想念你們 黃牛
有人要在夢里把田野揣進爺爺?shù)乃{布袋
看吧 他的眼睛注定突出蛤蟆
只有鄉(xiāng)親和泥土
才是真理 一把桐油傘能撐起漫天的隱喻嗎
無論地主 新婚 人性
都會在早晨找到一所婚房
門吱吱打開
鐮刀蹦跳著跑向轉(zhuǎn)彎的豆地
鐮刀在自動割莊稼
相信孩子的正確吧 哪怕小臉重疊了泥猴
與未來一起騎上那匹棗紅馬
響鼻在響 就在窗外
同一種交響抓住太陽的韁繩 即便笑聲翻轉(zhuǎn)了
站立的馬蹄 哪怕摔下來
也要向著我的土地
那么多的笑聲同時鋪開
遍地耀眼的好棉花
公園不過是一個臨時組織強加給那片濕地的自大行為
今天可以是雙休日 滿城人不是一般地寂寞 瞧這秋天
很久很久沒下雨了
霧霾也想趁機起身 就像去年那樣
從背后悄悄跟上
一雙皮鞋 摟住我們致命的腰
在城市向極端擺布的時代
迫切需要一個反轉(zhuǎn) 向保護區(qū)的濕地
求情 而最終的靠山
卻注定是一條河
的公園 可自從有人硬把那里叫作公園
我的靈魂也只有硬
是反對 一長條肉色石頭確實立著
用紅筆刻字 無恥啊
渺小的眼睛怎么能看見那無限 那
天上突然打開的大地
云和云迅速混合
翻滾而來 一條通道
推出一部最后能鎮(zhèn)住我們狂躁時代的電影
偉大缺口旳銀幕上
一位祖先的母親坐船而來
創(chuàng)世紀(jì) 她用一把草葉的折扇打開
黃泥肋骨 水坑繼續(xù)燃燒
于是赤麻鴨飛了 白琵鷺沖天追趕回聲
大小天鵝都飛了 只有金眶鴴留在香蒲中
注視 蘆葦根跩動大鴇
城里人的自駕車停在那邊樹蔭下 孩子沒跑太遠
一雙小腿急速剪著草叢
一半的臉都在傾聽 刀螂收割野黃豆
莢殼爆炸蟈蟈的周圍
野西瓜停止一枚鳥蛋 荻花與荻花拍手
男男女女坐著草葉吃面包
一溜風(fēng)的長脖子 吐出一天白絮
荻花滾滾而來 荻花的斧頭劈開一片風(fēng)水
檉柳的陰影實驗一朵乳菊的香氣
一人高的蘆葦中 有個成年人連拉帶尿 蘆花看見了
什么都如同沒看見
也有可能只看到人及其動物性(隱蔽部分)
樹樁上那個內(nèi)心搏斗很久的人 好像在給自己反復(fù)打氣
站起 來回走 他認定濤聲拍死了一輛小汽車
能夠再加上很多很多輛的尾氣
顛倒詩
——回鄉(xiāng)偶書之二
正是這條老街 我與我獨行 獨行之后再并行
鞋幫 白鐵穿孔 凍硬的腳 輪流 踩呀踩
嗷嗷的牙疼 不出聲 眼睛 想掘開路面
可能 不可能 翻找舊雨點 積雪
太多的夾層 母親 錐子
牛腿骨的漩渦 擰緊紅麻
斜陽 飛鳥 糖槭葉 馬車移走煤灰山 我家門口 對了
你家門口 酸菜缸 脖子扭了茶壺蓋
抬高水桶 姐弟倆搞試驗 平衡 一直往前走 灑了一些 不要緊
堅持 共產(chǎn)主義 生活 大生產(chǎn) 溜冰 垃圾坑
卷煙 自行車 戲匣子 響鈴
拔豆根 割草 刮大風(fēng)
四小學(xué) 多少紅鼻尖 兩只手悶子打架
鉆進去 熊掌交叉 鼻涕蟲
生活委員 桿秤 翹尾巴 女生
空土籃 又交了 油印糞票 高興 多吃一個
發(fā)面餅 起哄 操場 雪堆的麻雀
樹梢穿透太陽 課間操 溜 啃凍柿子 小賣鋪 伸舌頭
霍家店 泥漿 扒苞米 學(xué)工 還學(xué)農(nóng)
起立 點名 孫克玉
笑 勉強憋住 窗戶外 飛機 險些擦了瓦房脊
扭過身 一排狐貍臉蛋 木芙蓉
報告 小報告 化學(xué)反應(yīng) 講臺 蘸水鋼筆 花名冊
填表 小業(yè)主 無地自容 挺住
翻過去 修正 反修正
從腳上的泥開始 挖 地道戰(zhàn) 整塊磚 老師說還要
舉手 鄰居墻頭 缺口 越多越好
跑 抓不住 快跑 躲
起拱 躬身 勉強探出一個頭 對面 劉海亮了
光洞 穿土衣服 泥猴回到家
母親報怨的嘴 一聲長嘆 撇著右邊
受表揚 硬說香港是臭蟲 不搖頭
不眨眼睛 別墅 黑暗勢力
你的臉好看 很不幸 想想 你有個地方 還沒洗干凈
左依峰戴著羊剪絨 劃擦 地爐子 讓它發(fā)高燒
關(guān)門 開門 看煙囪 作文該交了
全體 練習(xí)寫景 星期四的風(fēng) 你的很好 但也有的人太空
一股煙塵 起立 主席像 手寫體 天天向上
烏拉腳 跺 拖拉機的腳
小兒科 想推走房屋 長條凳 一節(jié)課 推開兩節(jié)
接班 急于長大 快 總是慢
十花街 人群 浮起鑄鐵
尖刺 高帽子太高了 父親的頭 頂著頭頂
流汗 鼓紅包 地主后代 跑著哭
撤職 去愛風(fēng)箏 班長 你的青春痘
擠不完 伸出凍破皮的手
打算盤 拉回天空 麻繩 捆不住北大溝
臟 縣醫(yī)院 怪味 冰 我只能坐著走路 腿 麻痹癥
春夜 貓起腰 演電影 房梁上走過王其家
火柴給小鬼帶路 被星星絆倒 鋸末子
烤烤梨樹鎮(zhèn) 黃苗子長勢良好 宣判 沒完成
樹稍移動少白頭 混入一場大霧
打冷顫 操場 吳寶柱 金影 細腰獵狗 王子中
邊緣 雜草 鏟 撒白灰 畫圈
一圈等于四 外圈 里圈 占便宜
兩個大塊頭 吃了啞巴虧 過剩的力 抬著鼓聲
原地踏步 抖肩膀 指揮棒牽著一群小孩 不在乎蒼蠅
瞎子激動 失眠癥 窗戶白了貓頭鷹
吹洋號 喇叭筒噎住了 紅旗飄 涼水的春風(fēng)
包裹小腿 儀仗隊 分組
男女混合 接力 使勁拽住空 馬群跑不過太平洋
不可能 拍巴掌 給暴風(fēng)雨鑲金邊 接力棒
手交換手 往上翹 你怎么掉了
鉛球 落 淚珠的坑 揉眼睛
他好像從來沒吃過早飯 轉(zhuǎn)身 卡腰 小個子
總也不服氣 硬撐竹竿 高度 1968 別提了
體育教師 調(diào)教 壞學(xué)生時而顛倒好學(xué)生 學(xué)習(xí)應(yīng)對 慢性病
肯定與否定的落后之歌
在豫西偏僻的鄉(xiāng)間 仰韶最貧困的角落
陶片保留著人類原始的體溫
青桐呢 青桐全都埋進深夜
只有狗保持留對月亮的狂熱
古典嗓門 填不滿古老的歌
而鐵柱的院里 小手扶也只呈現(xiàn)落后的輪廓
悶濕的夜 螢蟲的團伙在溪邊瘋狂淘洗 拼湊碎金
有人出來 帶著反感
鐘點與門外的鐘點會合 一串哈欠呵退一排大樹
光柱自動打掃黑暗的落葉 放大一汪水坑
舉起銅鑼的傳統(tǒng) 還是讓村莊的心回到原點吧
溫柔地打它 給溫柔涂一層奢侈的薄膜
金黃的海 涌過打盹的屋檐
一床麻花被裹緊老人 小孩子的夢又翻個熱身
什么樣的家園才是共同的 公路陰暗了
一條午夜銀河
穿過百人的村莊 或更遠
遠山淡漠得要飛起來
那時 偶然路過一輛摩托 留下一溜偶然的油味
其實風(fēng)根本不會搶走什么 只是輕度分開
稠密的樹葉 然后繼續(xù)搖動滿懷新枝
一整年的勞動灌滿季節(jié)
干草垛顯然 沒有看見貍貓走眼的火星
狐貍皮難以隱瞞蘆花雞 一對搭檔總在疑問上走
舉高手中的月亮 溫柔地打它
回聲與回聲融合 給溫柔再涂一百層奢侈也不會嫌多
肯定與否定的 一支落后的歌 但群山不會落后
愛從來也不需報酬 腳步趟過年月的周期
去歡迎一天天 從那邊射來柿樹縫隙的光
看一眼傾斜的炊煙 你愿意說它有多美它就有多美
詩人簡介:鄧萬鵬,著有詩集散文集《時光插圖》《走向黃河》等多種,其主要作品被收入《新中國50年詩選》《1975——2005中國詩典》《1993年中國詩歌年鑒》《1995年中國詩歌年鑒》《1998年中國詩歌年鑒》《詩刊60年詩選》《星星50年詩選》,《綠風(fēng)年詩選》等各類年選近百種。曾獲首屆杜甫詩歌獎、《莽原》年度詩歌獎、大河詩歌獎、河南詩人現(xiàn)代詩歌獎等。
來源:詩麥芒(微信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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