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神韻斷想之二十

關(guān)于孫過庭的享年,說法有二：一種是偏大說，一種是偏小說。最大享年當在75歲以上，最小享年不小于38歲。

一、生年（627—649年），卒年（687—702年）。生年這個時間段的選取依據(jù)是《宣和書譜》卷十八《孫過庭》傳里的一句話“文皇嘗謂，過庭小字（或作小子）書亂二王。蓋其似真可知也�！薄缎�和書譜》是一個很正規(guī)的版本，有關(guān)歷史事實的選取應(yīng)該是有可靠依據(jù)的。特別是關(guān)系到皇帝的事，無中生有不負責任的瞎編亂說的可能性不大。再說也不存在瞎說亂編的目的和必要�！缎�和書譜》記錄文字雖不多，但語言生動，語氣特征明鮮，符合唐太宗的口氣，也切合孫過庭的實際。此說應(yīng)當屬實。據(jù)此，627—649年唐太宗在位，由此可知孫過庭的出生年可以早于627年，不能晚于649年。

二、卒年（687—702年），這個時間段的選取依據(jù)是《書譜》最后的寫記，“垂拱三年寫記”。垂拱三年即687年。702年的來歷是陳子昂撰有《孫君墓志銘》。陳子昂死于702年，孫過庭的享年自然不能超過這一年。

要弄清孫過庭的真實享年，必須先確定出幾個相關(guān)時間點。627——702年當是一個重要的參照年點。理由是唐太宗生前見到過孫過庭的字。（見前文）孫過庭《書譜》有句，“余志學之年，留心翰墨�！敝緦W之年：因為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論語?；為政》），所以后代稱15歲為“志學之年”。 這就是說孫過庭15歲時就潛心于書法。孫過庭沒有什么特殊的政治背景。其童年少年沒有接觸皇帝的可能，一個人年齡小于20歲，練出一筆好字的可能性極小。何況還是，臨摹二王已到亂真的地步，這是需要功力和學養(yǎng)支撐的。唐太宗最有可能看到孫過庭的字，應(yīng)該是他在位的晚年。假若唐太宗早年或中年就看到了孫過庭的字，那么孫過庭應(yīng)該不是后來那么凄涼。唐太宗非常喜歡書法，尤其推崇王羲之。在位期間曾廣泛搜集王羲之的墨跡，將“蘭亭序”雙鉤描填后送給皇子及大臣們臨習，朝臣們爭相臨寫《蘭亭序》。太宗常感嘆于魏征：虞世南死后無人可與論書。魏征推薦了褚遂良。稱：“褚遂良下筆遒勁，甚得王逸少體�！碧�宗即日便召命侍讀。太宗喜好推崇王羲之的程度可見一斑。像孫過庭這樣一位能夠亂真的臨王高手，得到唐太宗的賞識當在常理之中。但是這種事沒有發(fā)生。這是為什么呢？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唐太宗發(fā)現(xiàn)孫過庭以后不久就過世了。唐太宗已去，其它人也就不提此事。由此可見唐太宗見孫過庭墨跡時，只應(yīng)是晚年。

孫過庭的翰墨是通過什么途徑到了唐太宗的手里的呢？這應(yīng)是一條線索，可惜史無記載，現(xiàn)在只能靠分析。唐太宗武力得天下，取得政權(quán)后又崇文好書。特別推崇王羲之。唐在翰林院設(shè)侍書博士、國子監(jiān)設(shè)書學博士，科舉考試中設(shè)有《明書科》，以書取仕。唐代明書科首次開科時間，史無明確記載。據(jù)《舊唐書·職官志一》所載：“有唐以來，出身入仕者，著令有秀才、明經(jīng)、進士、明法、書、算�！边@是大略言之，并不是說明書科與秀才科、明經(jīng)科、進士科同時首次開科。唐高祖武德四年頒發(fā)的關(guān)于�？崎_科的敕文中沒有明書科，可見這一科目的首次開科時間晚于武德四年。高宗永隆二年詔曰：“其明法并書、算貢舉人亦量準此例，即為恒式�！保ā短拼笤t令集·政事·貢舉》）由此可知這一科目在永隆二年（公元681年）以前已經(jīng)開設(shè)。但究竟開設(shè)于何時，還需從其他史料中尋找線索加以推測。以孫過庭書法水平和情況是能夠參加了地方的科舉考試，因為其書直逼王羲之，考官發(fā)現(xiàn)后為討唐太宗喜歡，這才將孫過庭的試卷上傳到了太宗手里。太宗看后果然高興，這才有了《宣和書譜》中的那段記載。還有一個史實可以幫助理解這件事。貞觀十七年（644年）五月，唐太宗手詔：“令州縣舉孝廉茂才，好學異能卓犖之士”諸州所舉十一人，唐太宗引入內(nèi)殿，賜坐于御前。太宗、皇太子、近臣相繼提問，“咸不能答�！庇至畹街袝�省射策，“所答乖旨。”①

根據(jù)上述接見情況看，孫過庭當不在這十一人之中。如果在這十一人之中，當不是這樣一種結(jié)果。這次唐太宗接見是非常重視的，但接見結(jié)果卻是不滿意的。而唐太宗對孫過庭的字是肯定的。故此看來唐太宗見到孫過庭的字當在此以后。也許地方諸州除了舉人以外還有舉書之舉。

解讀孫過庭生平最為關(guān)鍵的，也是孫過庭史料中唯一的一個數(shù)字概念當是陳子昂《孫君墓志銘》中的一句話“四十見君”。這是解秘孫過庭生平最為關(guān)鍵的一結(jié)。根據(jù)史料分析，“四十見君”所見之君當不是唐太宗，而應(yīng)該是高宗。史載高宗時曾兩次親試。一次是顯慶四年（659年）“二月乙亥，上親策試舉人，凡九百人。惟郭待封、張九齡五人居上第，令待詔弘文館，隨仗供奉。”②一次是調(diào)露元年（679年）“十二月壬子，高宗御成殿，召諸州舉人親問�！雹劭磥韺O過庭見君應(yīng)該是第一次，即顯慶四年（659年）。根據(jù)“四十見君”一說，孫過庭的出生年確切地說就是武德二年（619年）。唐太宗見孫字是在臨終前。

孫過庭的卒年取哪一年較為合理呢？據(jù)王根權(quán)先生研究，從現(xiàn)存的《書譜》手稿墨跡看，最后有“垂拱三年寫記”一句。其中“三”字為改筆。系“永昌元年”的筆誤。是文人在新年伊始的誤寫，發(fā)現(xiàn)錯了將錯就錯。這個猜測站不住腳，這是個書稿長卷，錯了，可以改，也可以裁掉重寫，如果是書信，錯了就匆匆送走，來不及修改還有可能�！稌�譜》的成書時間是在孫氏的生年，至少在“垂拱三年”（687年）孫氏還活著。

孫過庭的卒于何時？即陳子昂寫《孫君墓志銘》的那一年。陳子昂又是那一年寫的《孫君墓志銘》呢？最大的可能就是陳子昂卸官回鄉(xiāng)的那一年。推測應(yīng)該是陳子昂卸官回鄉(xiāng)，路過了洛陽，原本想路過看望孫過庭，不想正巧趕上了孫過庭的突然死亡。假若陳子昂還在任上，那么孫過庭暴死的消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就傳到他的耳朵里，他不可能立即趕往洛陽為孫過庭寫墓志銘。如果陳子昂回到了家鄉(xiāng)，孫過庭死去的消息同樣不會很快得知，也不可能得知消息后趕往洛陽寫墓志銘。考察陳子昂的生平，陳子昂天授二年（691年）因繼母憂卸官回家一次。按照上述分析，《孫君墓志銘》應(yīng)該就是這一年陳子昂卸官回家路過洛陽巧遇孫過庭病逝而寫的。孫過庭的卒年應(yīng)當就是這一年，天授二年即691年。

綜上，我們的結(jié)論出來了，孫過庭生于武德二年即619年，卒于天授二年即691年。孫過庭享年72歲。

關(guān)于孫過庭享年從大一說，還可以找到一些旁證。如《書譜》句“若思通楷則，少不如老。學成規(guī)矩，老不如少。思則老而愈妙，學乃少而可勉”“通會之際，人書俱老�！边@些應(yīng)該都緣于孫過庭本人少年學書，以至老來感悟之體會。

再如《書譜》中句“仲尼云：‘五十知命，七十從心。’故以達夷險之情，體權(quán)變之道�！比绻麑O過庭不是老年，而是中年，按照常理孫過庭引用時是不會跳過青年和中年時候，直接從五十開始，越過六十，直抵七十，談什么達夷險之情，體權(quán)變之道。還有如陳子昂《孫君墓志銘》有語“將其老有所述，死且不朽”。這里明確地指出了孫過庭之老。這些都可以作為從大說的有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