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9月，李敖曾經(jīng)訪問大陸，在北大、清華、復(fù)旦三所高校發(fā)表系列演講。9月22日在北大的演講，主題是自由主義。全文1萬5千余字。

李敖：各位終于看到我了。主任，校長，總裁，各位貴賓，各位老師，各位小朋友！

來演講緊張不緊張，緊張，站在大庭廣眾面前，很多人可以指揮千軍萬馬的軍隊，可是你讓他講幾句話，他就慫了，不敢講話，什么原因，膽小，美國人打贏南北戰(zhàn)爭的將軍格蘭特，指揮千軍萬馬打贏仗，林肯總統(tǒng)請他上臺給他勛章，讓他幾句話，他講不出口，為什么？怕這玩意，一講演就緊張。

前天晚上我編了一個故事，迷糊做夢的時候編了個故事，北京大學(xué)一個女孩子進了一個小房間，忽然看到一個男的在一個小房間里面，嘴巴里面念念有詞，來回走動，這個女孩子就問他，你在干嗎，他我在背講演稿，他說你哪兒講演，他說我要在北京大學(xué)講演，女孩子說，你緊張嗎？他說我不緊張，女孩子說，如果你不緊張為什么你到女廁所來干什么。（眾鼓掌）這個人就是連戰(zhàn)！（眾鼓掌）

臺灣有一位很有名的歌星，很有名的女人，叫做崔苔菁，你們不曉得這三個字的意思，崔是吹牛，苔是臺灣人，菁是青年。臺灣要靠混，要靠是能吹牛，要靠是臺灣人，又是青年人，要靠混，連戰(zhàn)就是這種人。他可以唬弄別人，唬弄不到我們，可以唬弄你們，至少前一陣子唬弄你們。今天越重要的標(biāo)準(zhǔn)，就是你們?nèi)魏稳擞X得連戰(zhàn)講演好的人，我就要警告你們，今天你們可能很失望，為什么呢？因為我無法花一個小時把你這個觀念轉(zhuǎn)過來，因為你們上了連戰(zhàn)的當(dāng)以后，我很難把你轉(zhuǎn)過來。

我在這兒埋怨一個人，埋怨我的老板，鳳凰電視臺的劉長樂先生，為什么埋怨他，他把我「鼓囚」（注：北京話，可理解為「弄」）到北京來，對不起，我一看到你們就講很多鄉(xiāng)音，「鼓囚」到北京來，可是我已經(jīng)在中國大陸、在鳳凰電視臺上講了有400多場，你們對我相當(dāng)?shù)氖煜�，用一個熟悉的眼光來看我，要我今天把這個講演講成功，這是高難度的，你們對連戰(zhàn)完全不了解，你們看到他嗎？所以對我熟悉，對我是個困難，這個困難是劉長樂老板造成的，所以我今天有所抱怨。

現(xiàn)在總要開始講正題了，羅馬教皇，現(xiàn)在叫羅馬教宗，我們那一輩老一輩的人還叫羅馬教皇，庇護十二，講了一句話，他說你演講的時候不能用稿子，為什么不能用稿子？用稿子表示你記不住，如果你自己都記不住，你怎么樣讓聽眾記得住呢？你這個演講就是失敗的所以大家看好（敞開西裝外套），沒有稿子，也沒有小抄，可是我?guī)Я艘恍┳C據(jù)是有的，等會會顯示證據(jù)。

我必須和大家說，接下來這個演講的時候是劉長樂老板告訴我，一五一十規(guī)格地告訴我，最后我問了他一句話，把他問得愣住了，我說有沒有鋪紅地毯，我進門的時候有沒有鋪紅地毯？他說你沒有，克林頓有，連戰(zhàn)有，你沒有，我說為什么我沒有？他說，（聽眾起哄）他們是贊美我還是抗議，（眾笑），我說為什么他們有我沒有，他說，北大尊敬你，把你當(dāng)成學(xué)術(shù)演講，所以不鋪紅地毯。校長？是不是這意思？主任呢？是不是？

我說好我一定要做學(xué)術(shù)演講，講得好就是學(xué)術(shù)演講，講不好，講一半，鋪紅地毯還來得及。（眾笑）為什么我要這樣說，因為不然人家說北京大學(xué)勢力眼，怎么給李敖不鋪紅地毯，怎么給當(dāng)官的，或者說是政治人物鋪紅地毯，大家知道，我在這兒有很多人眼睛看著我，說李敖罵過國民黨罵過民進黨，罵過老美，罵過小日本兒，今天你在北京，你敢不敢罵GCD？

很多人不懷好意啊，你看幸災(zāi)樂禍，看著我。我告訴你，我先不罵GCD，我先贊美GCD和國民黨曾經(jīng)打倒的一個勢力，那就是北洋軍閥。為什么贊美北洋軍閥，大家知道嗎？北京大學(xué)怎么出來的，北洋軍閥，什么人叫蔡元培校長做北京大學(xué)校長，那個時候蔡元培是國民黨員的身份，是北洋軍閥。北洋軍閥有這個肚量把全國最好的一個大學(xué)交給跟他敵對的一個政治勢力的首領(lǐng)，那就是黎元洪當(dāng)時干的事情。

我們現(xiàn)在罵北洋軍閥，我們有什么資格罵北洋軍閥呢？北洋軍閥比我們度量寬大的不得了。今天，除非！把我李敖放在來做北大的校長，對不起（笑），好像在搶副校長的位置，否則我們就不要罵北洋軍閥，我們要做歷史性的反省。

今天我在這里，跟大家談一些事情。我在出發(fā)以前，各方友好，都勸著我，拉著我，“這話別提，那話別說”，剛才我在主任面前還講了一句，我說我來北大講演分兩類，一類就是“金剛怒目”，另外一類叫“菩薩低眉”，你們待我還不錯，今天開始，菩薩一點。

我看到有人不笑，為什么不笑，因為放不開，為什么放不開，心里有顧忌，我談一件事情，以前克林頓站在這個位置上的時候，他很大膽地引用了一句話，就是他說，以前北京大學(xué)有個教授叫做胡適，講了一段話，這段話呢就是說，有人說，你要為國家犧牲你的自由，可是胡適說，爭取你個人的自由，就是爭取國家的自由。克林頓引證這句話的時候沒引證完，他身邊的那些顧問呢有了問題，下邊還由一句話，沒引到，就是說，胡適說，一個真正的開明進步的國家，不是一群奴才造成的，是要有獨立個性，有自由思考的人造成的。所以克林頓的演講引證有錯誤。

后來又來了一個人，就是連戰(zhàn)，他在這個講演場里面提到了四個字，有點犯忌諱的，可是事實上他提到了，叫做"自由主義"。各位，連戰(zhàn)對自由主義的解釋完全錯誤，他輕描淡寫地說胡適把自由主義帶到臺灣，所以臺灣有一股自由主義的學(xué)風(fēng)，在學(xué)校里面流傳下來了。我告訴各位，沒這個事，沒有人敢這樣做，包括連戰(zhàn)，他們都不敢這樣做，所以自由主義這四個字雖然在連戰(zhàn)的演講里面，在北大的講臺上面出現(xiàn)了，我告訴你，沒有這個東西。

很多人說我李敖是自由主義者，說你自由主義者你在大陸，你在GCD統(tǒng)治的地區(qū)，我們要看你講什么話，你要不要宣傳自由主義，我告訴大家，我要宣傳，可是內(nèi)容和你們所了解的有出入。什么是自由主義？自由主義，我們看看學(xué)理上來講，你出一本書，他出一書，學(xué)理上非常的高深，對我而言，沒那么復(fù)雜，自由主義只是兩個部分，一部分是反求諸己的部分，一部分是反求諸憲法的部分。

什么叫做“反求諸己”？我給大家講一個故事，臺灣在過去清朝統(tǒng)治之前是給鄭成功來統(tǒng)治，這是了不起的中國民族英雄。鄭成功的爸爸投降了，鄭成功不肯投降，鄭成功媽媽在福建被清朝的兵輪奸了，鄭成功很痛苦，發(fā)現(xiàn)母親被輪奸了，怎么辦，我告訴你他怎么辦，他把他母親身體切開，用水沖洗他母親的尸體，他認(rèn)為他母親被輪奸以后，臟，這個女人臟了，他母親臟了。我們說奸污，奸是一個動作，污是一個結(jié)果，被奸污了，什么辦法呢，用水來沖，才能解開鄭成功這個心頭的壓力和痛苦。

各位想想看，在五四時代，在新文化運動時代。有一個問題只有胡適先生解決了，別人解決不了。就是有一個北大學(xué)生提出來，說他的一個朋友的姐姐被土匪搶走了，綁票了，當(dāng)然，也發(fā)生了剛才我說的那種不幸的結(jié)果，問北大的這些思想家們，你們怎么樣解釋這個現(xiàn)象，大家解釋不出來。胡適先生做出解釋，他說，如果有男人要討這個被害的女孩子做太太，我們要尊敬這個男的，這是胡先生的話。胡先生的意思是說，一個女人被強暴了，在生理上其實變化很小，（像）手被創(chuàng)了一下，被割了一下，心理上難過，如果這個男的能夠破除這種情節(jié)，這個男的了不起，我們應(yīng)該尊敬他。

從鄭成功的例子到胡適的例子，大家想想看。就是，我們當(dāng)自己被困擾的時候，我們?nèi)绾文芙忾_？俄國有個有名的小說家叫亞·庫布林，他寫過一部小說叫《亞瑪》，《亞瑪》什么故事呢？說是俄國的一個妓院里邊，大家都在接客，忽然來了一個女孩子，如花似玉，漂亮的要死，當(dāng)然很多人都愿意和她上床，賺了很多錢，紅得不得了，一代名妓。有一天，她和其他地妓女聊天，她說“姐妹們，你們知道嗎，我還是處女”。“我是處女？”那些姐妹們都笑起來了，說你是什么處女，我們整天賣的是什么，你怎么是處女。這個女孩子說，“你們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是GCD。為了我們的黨，為了我們的主義，我們需要錢。需要我來賣。賺了這個錢，來幫助我們的黨，我們俄國要革命。我是在做一件偉大的賣身，可是我的精神上，我是處女，你們不了解我”，大家注意到，有人說是唯物主義，你李敖站在這里談的全是唯心的，唯心主義───當(dāng)我覺得，我不是妓女，我就是處女──這是高度的唯心。

有人會問我，你這話是不是和馬克思不同？我告訴大家，馬克思是一個典型的唯心論者啊，你們以為他唯物嗎？我認(rèn)為他唯心！尤其是他抄別人東西的時候，更唯心�。ū娦Γ�。你們說，你李敖說，馬克思，我們北大還有學(xué)院�。ㄗ筠D(zhuǎn)頭看賓客席），馬克思學(xué)院啊。抄，抄什么東西，大家核對核對看看，英國的首相格蘭斯頓的演講，馬克思《資本論》里引證，捏造了格蘭斯頓的話，格蘭斯頓沒講過這個話。亞當(dāng)斯密的那些話，馬克思引證，（亞當(dāng)斯密）沒講過這些話。馬克思說："工人無祖國"這句話不是馬克思說的，這句話是法國大革命時候，那個英雄馬拉講的話。為什么這樣我們都被馬克思騙了還不覺得呢？最重要的是，1890年8月5號，馬克思的好朋友恩格斯寫封信給史密特，里邊一段話，說：馬克思親口告訴他“馬克思不是馬克思主義者”。馬克思自己都不信馬克思主義，我們那么急干嗎？

這話說得大家好像都在笑，我告訴你，這就是我感到難過的一點。為什么？我告訴你，講演最怕四件事情，我告訴你，第一件事情，人不來聽；第二件事情，來聽了，跑去小便；第三個，小便以后不回來；第四個，不鼓掌！〔掌聲〕世界三大男高音里邊有個大胖子──他跟我同歲，帕瓦羅帝，中間還有一個中胖子，多明戈，一上來就是這個姿勢，請你們鼓掌，為什么鼓掌，因為我太傳神了，你們都忘了鼓掌了───鼓一次掌吧！啊～〔掌聲〕你們不習(xí)慣我這種講話的方式，可是我必須說，我在講這種方式。

今天我站在這里，大家說，你要不要罵GCD，剛才我說過，我先替北洋軍閥講了好話，讓我替GCD講一句好話，說你怎么這樣敢替GCD講好話，為什么我不敢，當(dāng)GCD做了好事的時候，或者說當(dāng)GCD沒有做壞事情的時候，我們?yōu)槭裁床话颜嫦喑吻宄鰜�，誰說GCD不許別人講話。我抓一本書給你們看，《毛澤東文集》，當(dāng)然你們會笑我你在“打著紅旗反紅旗”，其實不是，我給你們看一段蠻有趣的──這一段，你們可能都不看。我念給你們聽：“我們有些同志，聽不得相反的意見，批評不得。這是很不對的〔眾掌聲，笑〕。有了錯，一定要自我批評，要讓人家講話，讓人批評。不怕負(fù)責(zé)任，怕負(fù)責(zé)任，老虎屁股摸不得。凡是采取這種態(tài)度的人，十個就要十個失敗。人總是要講的，你老虎屁股摸不得嗎，偏要摸！”〔掌聲〕今天我在這兒摸了老虎屁股，可是大家不要忘記，是老虎讓我摸他屁股的。

這話怎么講啊，今天你們以為我在和你們大家談自由主義嗎？我今天跟大家做一個重大的宣誓，我李敖放棄自由主義，從18世紀(jì)、19世紀(jì)以來，人類所夢想、追求的自由主義，追求的方法都是這個自由，那個自由，可是大家忘了，自由主義最重要的，剛才我說過，第一各層面是你心靈能不能解放，如果你心靈是鄭成功式的，那就會把你自己困死，把你死掉的那個媽也整死，對不對？所以我認(rèn)為，心靈開放是重要的。這一部分自由主義，叫做“反求諸己”───都是你自個兒的事情。你自己沒有一個改革開放的自己，永遠(yuǎn)困擾自己。

所以我說，真正的自由主義者沒有人想做，因為太痛苦了，因為太難了，要有很高的文化水平才能做自由主義者，所以自由主義這一段───叫做反求諸己的，反求諸己成功了我自己才知道，我不是鄭成功，我可能是《亞瑪》里面的那個窯子，那個賣東西的窯子───我是“處女”。

這是一個重要的自由主義的部分。另外一部分是什么，就是和政府的關(guān)系，就是政府老是限制我。我們?nèi)嗣駥τ谡�府的關(guān)系有幾種方式。

第一種方式，你們北京話還好嗎？有我好嗎？大家說鄉(xiāng)音未改，我沒改，可能你們已經(jīng)改了，為什么你們改了？北京變大了。很多三合院，地方的聲音混到北京話來了，所以你們講的沒有我講的純。

我告訴你，人民和政府的關(guān)系，第一個關(guān)系就是：政府這么壞，我不要活了，“我鯁兒了”（眾笑，鼓掌）什么人這樣，屈原就（政府）不好，我鯁兒了。辛亥革命以前的楊篤生（守仁）在英國跳海，“我鯁兒了”，就是“我不要活了”。最有名的一個英國的故事，英國一名議員Aster，這個女的，跟另一個有名的，丘吉爾吵架，Aster說你太可惡了，如果我是你太太我就弄杯毒藥給你，丘吉爾說，如果我是你丈夫，這個毒藥我就喝。（眾笑）這就是我不要活了，有你這種太太我不要活了。

所以，政府跟人民的關(guān)系，第一個關(guān)系就是說，你政府太壞了，我鯁兒了，我不要活了，伯夷叔齊，最后餓死在守陽之山，就是這樣。

第二個感覺是什么，就是我“顛兒了”，撒丫子就跑，為什么“顛兒”了？我玩不過你，孔子說，危邦不入，亂邦不居。我走了，我去做美國人了，我不要跟你們在一起，在座的我的女兒李文Hedy Lee就是這種類型的人�！残β暋�

第三種呢，“鯁兒了”、“顛兒了”，第三種呢，“蹬兒了”，有一位臺灣人住在北京很久，住在雍和宮附近，講了一口京片子，他到北京大學(xué)來作客，副校長呢，他們也叫我教育過他，叫做林云，是個[什么]（←聽不清）僧，他在答錄機里面，你給他通電話，答錄機他說：我是林云，我不在家，等會兒這個答錄機“蹬兒”一響，就開始錄音，你要告訴我的話你就錄進去。什么是“蹬兒”了？“蹬兒”就是說，你找不到我，你找不著我了，我貓起來了，你要找我，找不到，就中國的標(biāo)準(zhǔn)里面，就做隱士，我“蹬兒了”，就是我藏起來了。諸葛亮不就是蹬兒了，可是劉備找著他了，所以就不蹬兒了。（鼓掌）

第四種什么，第四種慫了，小時候我們在北京斗蛐蛐，就蟋蟀，用老鼠的胡子逗它，逗來逗去，一個蟋蟀打不過另外一個了，怎么逗它，都不打，就是慫了，就是蔫兒了，我怕你，我不跟你玩了。就是人民對政府的態(tài)度，我怕你，不和你玩了。

五種是就"翻兒了"，就是火了，我和你干上了，我生氣了。什么時候會"翻兒了，我告訴你，人民忍無可忍的時候，再找到一個節(jié)骨眼的題目就會"翻兒了"。

在1932年美國就發(fā)生一件事情，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時候，很多美國軍人打死了1918年世界大戰(zhàn)結(jié)束，很多兵回來了，沒打死，要政府賠錢，政府說，你們現(xiàn)在年輕力壯，現(xiàn)在不給，到1945年，你們老了，再給這個錢，大家一聽，覺得也好。結(jié)果1932年美國發(fā)生經(jīng)濟大恐慌，出事（兒）了。這些老兵憋不住了，跑到華盛頓廣場集會，大家集合，由早到晚，由日到夜，由今天到明（兒）個，都不解散，中央政府廣場被占領(lǐng)，好說歹說都不解散。

謂愛好人權(quán)尊重人權(quán)的美國人，他們干什么？開出坦克車，一個將軍叫做邁克阿瑟元帥，下面帶了一個少將叫做巴頓將軍，巴頓將軍下面帶了一個少校叫做艾森豪威爾，（笑）。干什嘛？開槍，放毒氣，坦克車沖出來，多少人死掉了。為什么？政府不能忍耐人民在他的中央政府廣場里面盤踞不去！這種情形僅僅是美國的情形嗎？是嗎？

不然！我給大家看看一個資料，告訴你們這是什么東西，這就是當(dāng)年《紐約時報》的頭條新聞講到，怎么樣的開槍，你們看不清楚，沒有關(guān)系，反正證據(jù)在這兒，一會主任和校長在這兒可以證明�？催@個表，1932年美國群眾在中央政府盤踞不去，政府開槍，1953年德國群眾盤踞不去──開槍，1956年匈牙利群眾盤踞不去──開槍，1968年捷克群眾盤踞不去──開槍，1970年美國又來了，又開槍。1970年在美國肯特（州立）大學(xué)開槍，你們看有名的畫片，學(xué)生躺在地上，流血，小女孩在哭，德國普利茲克新聞獎（注：此處應(yīng)為普利策新聞獎（起源美國），普利茲克為建筑獎）。全世界，任何政府在這個時候，都是王八蛋！

開槍對不對？當(dāng)然不對！可是我們作為人民，要想，逼他開槍，局面造成了我們逼他開槍，我們要不要反省，我們?yōu)槭裁催@么笨呢，這么笨呢，看看有沒有什么聰明的方法，我跟大家講，什么聰明的方法，剛才我講了人民對政府的情況，那五個情況都是消極的，就是你不能夠把政府?dāng)[平，你自己跟著受害。

說我們爭取言論自由，我告訴大家，沒有人比我李敖古往今來，爭取言論自由最多的，我寫過100多本書，有96本被查禁。（眾笑、鼓掌）全世界古往今來有沒有這么個人，這么有耐心，鍥而不舍，寫了這么多禁書，而有這么個王八蛋政府盯著他不放，查禁它。我把我出的書，我的書名、被查禁的號碼，以及被查禁的罪狀，列了一個表，你們看有多長。（抽出一長卷，拉啊拉啊…）中國人講著作等身，我長得個兒，高的跟和我的書一般高，著作等身，當(dāng)然，武大郎最容易著作等身，（眾笑）我這個表啊，已經(jīng)超過我的身高了，能證明什么？我坐牢就坐牢，你們說，你有抱怨，抱個屁怨，有種寫文章，干，關(guān)上木門跟他干，大不了坐牢嘛，你們不愿意，聰明了，覺得你李敖傻，那么多牢做的干啥，為什么？

我們現(xiàn)在知道有一種覺悟，我告訴大家，我這書，寫了這么多禁書不能賣��！寫了以后就被搶走了，怎么辦呢？在二渠道，三渠道，一百渠道，在地攤上跟那些黃色書刊一起賣。（笑）為了一起賣，魚目混珠，所以我出的書都是來的屁股（又拿出證據(jù)（笑）邊說邊舉起兩本有露屁股、裸上身的書），都是這樣的，很涼快的。（眾笑、鼓掌）

我的讀者根本不是我的讀者，他是買黃色書刊，買錯了就變成我的讀者。（眾鼓掌）所以，我的讀者里面有些人是色情狂，你們有沒有，我不知道，我來的那地方兒有這現(xiàn)象。

我告訴大家，寫言論自由爭取以外是這個下場，那么我們革命了，項羽可以這樣喊，楚霸王可以這樣喊，李自成也可以這樣喊，你不能這樣喊，為什么？項羽、楚霸王用的武器，李自成用的武器，跟統(tǒng)治者差不多，你有一把刀，我有一把刀，你一把扎槍，我一把扎槍，差不多。

現(xiàn)在全世界任何政府的統(tǒng)治者，他拿機關(guān)槍，“嗒嗒嗒”，坦克車，“咔咔咔”，一點兒招都沒有，輸了，所以我說，人民要聰明，爭取自由要靠智慧。大家看我這本小說寫《北京法源寺》，今天下午我要去法源寺去看看，從來沒有去過這個地方，為什么沒有去過能把這個小說寫得神龍活現(xiàn)？這就是文學(xué)家嘛～（翹起大拇指），就干這個的。

我講我的心里話給你們聽，我回頭看，除了我們的劉長樂老板以外，主任跟校長啊都不太笑，我一回頭看，就有點兒緊張。（眾笑）他們不算本領(lǐng)，我告訴你，我在內(nèi)地最佩服的一個人，丁大官人，叫丁關(guān)根，你看一下喔，你跟他討論問題，絕對不笑，臉繃著，一路繃到底，我真的佩服。（豎大拇指）（眾笑、鼓掌）

中國歷史上有一個人跟丁關(guān)根一樣了不起的，叫包公，包公特色就是不笑（眾笑），所以宋朝人當(dāng)時的諺語說「包拯笑，黃河清」，包公笑的時候，黃河不濁了，水就清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今天談言論自由，大家怕這玩意兒，其實有什么好怕的，我舉例給大家看，什么東西開放言論自由會更安全，我今天在這兒最要，最要講的一句話就是這句話。北歐，瑞典人、丹麥人他們是全世界性開放最早的地方，那個時候有A片，你們偷著看過A片，小電影兒，丹麥開放A片的那一年全國的強奸犯罪率減少了16％，不強奸了，看A片就好了，所以，同一年全國那個偷看人兒洗澡（右手舉圈作偷看狀），窺視，偷看女生洗澡，當(dāng)然女生也可以看男的了啊，減少了80％。

大家覺得不可思議，按照我們的標(biāo)準(zhǔn)，一定說是，有傷風(fēng)化，破壞民心士氣，我所佩服的一個將軍，他鯁兒了，叫做許世友，以前南京軍區(qū)的司令，南京軍區(qū)不準(zhǔn)看《紅樓夢》，他說《紅樓夢》那書是吊膀子（注：調(diào)情、勾搭女人）的書，不能看，現(xiàn)在為什么不看紅樓夢，就以為我們的思想會干凈了呢？現(xiàn)在告訴大家，瑞典（注：按上文應(yīng)是丹麥）的統(tǒng)計數(shù)字告訴了我們，強奸犯減少16％，偷窺狂減少了80％，當(dāng)您開放小電影的時候，大家整天看，稀松平常，反倒沒事了，言論自由本身就是這么兒個玩意。我在臺灣搞了這么多年的言論自由，結(jié)果怎么樣，整天查禁我的書，說你李敖闖禍，影響民心士氣，現(xiàn)在看到什么，書不禁了，我的書不禁了，可是也沒事了。我拿張照片給大家看，我手指著一個老頭子，這個老頭子前一陣子還來到北京，他是國民黨的上將，叫做許歷農(nóng)，當(dāng)年做總政治部的主任，干嗎？專門查禁我的書！老相好，后來變成好朋友。我這手指著他，好像在清算，那個貧農(nóng)啊清算地主一樣，指著他，在罵他，后來他像我道歉，公開場合向我道歉，他說我們發(fā)現(xiàn)不查禁你這么多書，也不會亡黨亡國。

所以今天大家聰明到地知道了，有些言論開放了以后，是火山一樣的噴火口，讓它噴出去，言論自由就好像看小電影、看A片一樣，讓他講了，讓他罵了，讓他說了，老虎屁股讓他摸了，沒什么了不起的。我認(rèn)為這是今天我們國家領(lǐng)導(dǎo)人最該知道的一點，可是今天他們知道不知道？還不知道，為什么不知道？為什么克林頓講演現(xiàn)場全體全國播出，為什么連戰(zhàn)的演講現(xiàn)場全體播出，我李敖在這兒，為什么要想想看再播出？（李老“咯咯咯”）（眾笑、鼓掌）

看看毛主席的詞，（笑）好像又在打著紅旗反紅旗，“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花都開了以后，我在花里面兒笑，可是我告訴你，毛主席的真相，他的第一次原稿不是這樣了，他第一次原稿不是說“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原稿在這，大家看，「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旁邊笑」，她不在里邊兒，她是個旁觀者，旁觀者變成在中間，大家知道什么境界呢？看王國維寫的詩「人間詞話」，有我之境，有無我之境。

現(xiàn)在女孩子穿的是褲襪，以前女孩子穿的叫做玻璃絲襪，玻璃絲襪套上去之后，（開始比劃）在大腿中間還有個吊拉帶吊著他，你把玻璃絲襪送給美國人，美國人很高興，啊呀，我有全世界最好的玻璃絲襪。你把這樣同樣一雙襪子送給法國女人，法國女人說我有了全世界最漂亮的大腿。她把襪子穿上去了以后，她跟襪子利害結(jié)合在一起，所以她有了全世界最漂亮的大腿，襪子沒有穿上以前，我有了全世界最漂亮的絲襪，“你有了全世界最漂亮的絲襪”，就是“她在旁邊笑”，絲襪套上大腿，不是毛主席大腿哈（眾笑），套上大腿，就是“她在從中笑”。

今天我來到這兒，香港一句俗話「不是猛龍不過江」。我過江來的，我敢來，我是個自由主義者，我敢罵國民黨、敢罵親民黨（注：中國臺灣地區(qū)政黨），敢罵老美、敢罵小日本，今天我來，不單是罵人我也捧人，我捧了北洋軍閥給你們看。我告訴各位，那個時候北大怎么樣對待政府，教育部公文來了，退回不看（猛甩頭一幾），拒絕！北大多狠吶，教育部部門拒絕，錢、錢來了，錢收下來了。（眾笑、鼓掌）現(xiàn)在的北大太孬了，在我看來，太孬了，（眾鼓掌）什么原因？怎么樣可以不孬，我們的書記站起來，我們的校長站起來，登高一呼，像我們以前的老校長馬寅初不就這樣嗎？（眾鼓掌）

北大馬寅初干了九年的校長，在國民黨時代被關(guān)起來、被軟禁，后來在北大做校長的時候，本來一開始，哥倆好，跟毛澤東、毛主席感情好得很，為了人口問題兩個人的看法變了，馬寅初說中國人這樣生下去我們不得了，我們的財富都給生掉了都給吃掉了。毛主席說，人多沒有關(guān)系，人多好辦事情，結(jié)果毛主席贏了，大家斗馬寅初，馬寅初，從校長室貼大字報、海報、斗他，斗斗斗斗斗…斗到馬寅初床前面的墻，都貼滿了大字報，斗他，可是馬寅初說我不在乎，我要孤軍奮戰(zhàn)，我要干到死，結(jié)果馬寅初沒有死，馬寅初活到100歲，別人都死了，他還活著。（眾笑、鼓掌）

這就是北大精神，北大的教育，所以我說今天由北大開始，雖然毛主席說，北京大學(xué)，水淺王八多，是不是，說北京大學(xué)，廟小妖風(fēng)大，水淺王八多哈，多幾個王八也不壞�。ㄐΓ�。（眾笑、鼓掌）

我的講演今天其實講不完的，可是今天的重點大體上就說到這兒了。這些書你們懶得看（舉起《周恩來選集》），我告訴你，我看得精得不得了，熟得不得了，我念一段周總理的話給你們聽，借你們見識見識，看到?jīng)]有，“…人民大眾是有充分的思想自由的。只要…其他思想都可以存在�！�言論、出版、集會、結(jié)社都是…毛澤東最正確的思想�！�當(dāng)然要講，不講這些…別的思想我們也允許他的存在…”

所以今天為什么我要替GCD講好話，大家口口聲聲說GCD一黨專政，不讓人講話，是錯的，是一部分GCD把毛主席、周總理根本的精神給它過分緊縮了，才有今天的現(xiàn)象。所以我和大家說，GCD有它自由的成分，過去被打壓是一個錯誤，所以我們總覺得GCD一黨專政的，是錯的，我們必須說，整個的原因出在原來的馬克思，又來了，出在那里，可是現(xiàn)在我們知道都有中國式的社會主義。我請大家問問，社會主義不夠，為什么前面要加中國式的社會主義，因為社會主義不夠了，不靈了，不靈了說不出口，加了一個帽子，中國式的社會主義，不是嗎？（眾鼓掌）

我告訴各位，你們都不看毛選集，都有這段話，《論十大關(guān)系》，毛澤東最重要的一篇文章。最后的一段話，你們聽了絕對會驚心動魄，我念給你們聽：“這些罵我們的，廖龍云，梁漱溟，我們要把它養(yǎng)起來，養(yǎng)著他們罵我，讓他們罵，罵得無理，我們反駁，罵得有理我們接受。這對黨，對人民，對社會主義比較有利�！泵珴蓶|思想里面有一部分是真的懂這個道理的，結(jié)果我們把他兩個凡是化了，把這一部分毛澤東給忽略掉了。

還有一個毛澤東你們知道它是誰嗎？我念給你們聽：“GCD是歷史上發(fā)生的。凡是歷史上發(fā)生的東西，都要在歷史上消滅。因此，GCD總有一天要消滅。不許鼓掌啊不許鼓掌（零星掌聲），GCD總有一天就是要消滅，消滅就是那么不舒服？我看很舒服。GCD，哪一天不要了，我看實在好。我們的任務(wù)就是要促使它們消滅得早一點。”（眾鼓掌）

什么時候消滅？國民黨的一個大元叫戴傳賢（注：即戴季陶），他說周朝人統(tǒng)治八百年，我們國民黨統(tǒng)治至少一千年，結(jié)果國民黨"鯁兒了"，（眾笑）GCD到今天還存在，我愿意他大家注意哦，我李敖說的，存在一千年，和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GCD講兩手策略，一手是軟的，一手是硬的，抱住我們，我們也抱住他。讓他活一千年，我們抱著他，他不是愿意為人民服務(wù)嗎，我們就是人民啊，讓他為我們服務(wù)，辛巴達七行妖島，就是天方夜譚里面那個故事，辛巴達過河的時候，忽然一個老頭子，嘿！撲一下（李老作撲狀），趴到他背上去，掐著他脖子（掐脖狀）爬上去，干甚嗎？要你背我，你跟著我走，結(jié)果呢，辛巴達怎么樣甩他都甩不掉，你要照顧他，你要養(yǎng)著他，各位，我坦白告訴你們，我們希望GCD活一千年，我們在他背上一千年，抱著他、貼著他、哄著他、賴著他、奴役他、讓他為我們服務(wù)，有什么不好。

好，我們要打，我們不服氣，我講過，玩言論自由你們玩不過我了，你們要革命你們玩不過坦克車，不要再走這條路。說我們不搞這些，那搞什么？我們?nèi)ヵ唭毫�，去顛兒了，去蹬兒了，去慫兒了，然后去翻兒了，用這種無謂的情緒、不健康的情緒在家里生悶氣，拍桌子摔板凳是錯誤的。我們要跟GCD合作，其實他們?nèi)颂�多了一點，現(xiàn)在GCD是6900萬，比臺灣人口多3倍，（眾笑），太多了一點兒，可是沒有關(guān)系，你們要放棄自由，你們救GCD我們歡迎，可是我們還有老百姓啊。13億人口和6900萬比起來是19：1啊，19個人里面有一個是GCD，我們廣大的中國人民要干什么，我們放棄過去那種念頭，就是我們要打天下，我們要跟你作對，要反政府的念頭，這都錯誤的觀點，為什么呢？為什么落伍，因為沒有可行性，人民會吃虧。

GCD說，下一代的人比他聰明，下一代GCD很聰明，我看到胡錦濤，我李敖這個小老弟，他們真的很聰明，可是不要忘了，我們也很聰明，這個時代對我們也很有利。當(dāng)年的威爾遜總統(tǒng)，他要看一本書的時候，看一本圣經(jīng)，要跑去向人家借，林肯更慘，他要向人家借，我們中國的宋濂，走幾里路才能借到一本書，像我們的王充（注：詳見《王充市肆博覽》）在書店里看書，死背，為什么死背呢？因為沒有錢買書，所以宋朝的王安石，他的兒子叫王雱，打乒乓球的那個“乓”，上面是個雨字，下面是個方字，王雱。宋朝的王安石和他的好朋友劉工部說，我兒子是神童，看書一遍就看會，劉工部說哪家兒子看兩遍，都是一遍看會，為什么？需要有高度智慧的人才能念書，今天我們就是這種人，你們北京大學(xué)就是這種人。各位想想看，等一下我把我爸爸在北大的文憑給你們看，我要送給校長，送給主任，那個時候畢業(yè)，1926年北大畢業(yè)，365個人，今天3萬，6萬？（轉(zhuǎn)頭看校長）3萬？對不對？你們學(xué)校這么多人，大家想想看，我小時候一個中學(xué)生后面跟4000個文盲。

我爸爸是北京大學(xué)的學(xué)生，你知道多紅啊，多吃得開�？墒俏覀兿胂肟�，今天你們的責(zé)任是什么，你們背後有這么多的人，他們在競爭上面競爭不過你，本來你們，第一個，從出生就是勝利者，父母親親受胎的時候是2億、3億的精子往前跑，除了雙胞胎以外，一個精子中標(biāo)才出了我們嘛，對不對。你們一開始贏了3億人，這一次你們又贏了13億，所以到了北京大學(xué)，不要忘記你們的責(zé)任，不要以為做自了漢（注：只顧自己，不顧大局者）了就完了，不要以為到了美國得了博士就完了，我再講一遍，大家可以看到，（舉臂指向觀眾席）李文就是典型的例子，到了美國得了博士，得了什么？會失落的。所以我跟大家說，我們要擁抱GCD。所以我們說要擁抱GCD，尤其擁抱在他的背上邊兒，GCD不喜歡笑，GCD太嚴(yán)肅，GCD愛鉆牛角尖兒，GCD會把毛思想做狹窄的解釋，我們把它放寬一點，這就是我今天的主要目的，我講這一點很多人提心吊膽，包括我在內(nèi)，人家說，你到大陸來要不要看長城，我說我可能沒上了長城先進了秦城�！脖娦�、掌聲〕

閑著沒事，告訴大家，今天人心大壞，形勢大好啊。人心壞掉了，我告訴各位，我到臺灣的時候，臺灣人排著隊，干嗎，納稅，我說我們交稅都逃稅，你們怎么還排隊呢，當(dāng)了兵還要放鞭炮慶祝當(dāng)兵，我說我們都是逃兵，你們怎么那么老實呢。臺灣人變壞了，我告訴各位，你們要聽真話嗎，大陸人也變壞了，也不是我以前的大陸人了，為什么說我不傷感，我不能傷感，我看到的北京是什么北京，我到店里的時候，他看似我買不起這杯東西，他會倒杯茶給我，那樣彬彬有禮的北京已經(jīng)沒有了，現(xiàn)在是處處設(shè)防的北京，我認(rèn)為當(dāng)你對人處處設(shè)防的時候，人沒有信心了，人變壞了。今天我做個樣板給大家看，我捐了35萬人民幣給胡先生，要求給胡適在北大立個銅像，就是告訴大家，當(dāng)年我們那個樣子打擊胡適思想，其實胡適思想是最溫和的，對我們有利的�，F(xiàn)在我們知道了，立個銅像給他，可是當(dāng)年胡適在我窮困的時候送過一千塊錢給我，我今天送了35萬人民幣，相于150萬臺幣，相當(dāng)于一千五百倍來還胡先生這個人情。大家知道嗎？你們是這種人嗎？（指向自己）你們不是，可能有點錢，可能舍不得，覺得這個銅像不花也好，我花了。

十天以前我離開，看到高金素梅去聯(lián)合國去宣布日本人可惡的時候，我還送了他100萬臺幣，各位想想看，不要以為我李敖有錢，我李敖是在所謂臺灣"立法委員"，大家知道我在坐計程車嗎……對我而言，真的做到了：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還由最后一項──時髦不能動 

我敢講真的話，謝謝各位�。ū姽恼疲�

〔問答部分〕

問：李敖先生您好，（李老：您好）我來自政府管理學(xué)院，我的問題和文化有關(guān)，我看過您的傳記知道您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寫過萬字以上的長文來主張中國的文化要全盤的西化，那么我不知道過了幾十年之后，您是否仍然持有這種觀點，而且您的忘年交之一，也是我們非常尊敬的學(xué)者錢穆先生，他對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卻是非常推崇的，所以我的問題可以總結(jié)成一句話是，您認(rèn)為中國文化的發(fā)展方向應(yīng)該是什么樣的？是我們要繼續(xù)的全盤西化還是保留原有文化基礎(chǔ)上吸收西方的精華，或者說還有其他的道路？謝謝您（眾鼓掌）

李敖：謝謝，你剛剛談到的錢穆先生，我認(rèn)識他，我在中學(xué)生的時候?qū)懶沤o他糾正他的錯誤，他就是當(dāng)年燕京大學(xué)的教授，你們都受了他的影響，為什么呢？因為燕京大學(xué)有一個湖，叫做未名湖，"未名"兩個字就是錢穆起的，當(dāng)時我談到你剛才談到的所謂全盤西化，這也算是一個我們在政治政圈里面的一個罪名，就是不可以搞全盤西化，可是我必須說，我們必須承認(rèn)，我們是在全盤西化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馬克思，馬克思就是全盤西化，因為他全是洋玩意，這就是我們無法完全避免，國防部你去問曹剛川部長，一定他現(xiàn)在不會搞什么刀槍劍戟，一定會搞現(xiàn)代化武器，這都是西方的玩意兒。

當(dāng)時，林則徐鴉片戰(zhàn)爭以后，他被發(fā)配到新疆，在路上，他寫封信給他的好朋友，說這個信呢，不能發(fā)表，信里怎么說啊，他說關(guān)公和岳飛來了，都打不過英國人，為什么呢？因為英國人打我們，他炮打過來啊我們被打到了，我們打他，打不著他，甚至看不見他，這種武器的懸殊，“關(guān)岳束手”都沒辦法，這就是我們?yōu)槭裁匆�全盤西化的原因，過去為了政治的原因特別強調(diào)并且挖苦并且打擊全盤西化，我必須說，現(xiàn)在可以緩和一點了。（眾鼓掌）

問：李敖先生您好，我是北京大學(xué)新聞與傳播學(xué)院的學(xué)生，歡迎您到北大來，我想請問李敖先生，您作為一位具有獨立精神和批判精神的知識分子，與大眾傳媒的合作是否影響到了您思考的獨立性？謝謝（眾鼓掌）

李敖：誰影響誰，不錯，我跟人家合作嗯，人家會嗯，對我，有所照顧，或者有所嗯，在雙方合作的時候會考慮對方的立場，但必須說劉長樂先生是個怪人，他有一個招和一個本領(lǐng)兒，就是我們打球一樣打那個擦邊球，就是很多話我們不能說的，他能夠很技巧地讓它說過去，而不出事，我覺得這是了不起的。畢竟我告訴大家，爭取言論自由就是要用這種方法，就是你要說，說的別人能夠聽得進去，中國有句老話，情欲信，而詞欲巧，情就是你的感情那個事實那個是真的拿出來是真的，可是詞欲巧，要表達這些感情和事實的時候要講求技巧，不是硬邦邦的！不是這樣的，我要抱住你。（眾笑、鼓掌）

問：李敖先生您好，（李老：是）非常有幸這次有機會給您提問，在今年的早些時候吧，閔維方書記曾經(jīng)提出一個觀點，我記得不太清楚，大概意思是說對于那些有反動言論的老師應(yīng)該清出課堂，大概是這么個意思，我想問您對這樣的觀點有什么評價？謝謝（眾鼓掌）

（李老轉(zhuǎn)向校長，稀里呼隆一通后）

李敖：不好意思剛才沒聽清，所以讓校長給打個小抄（笑）。我覺得作為一個大學(xué)，一個特色，什么言論都敢接受，怎么可以叫反動言論呢，怎么可以用反動言論上課堂呢，我告訴各位，醫(yī)學(xué)院里不也教癌癥嗎，癌癥這課我們也要上嘛，所以我認(rèn)為我們把它當(dāng)成癌癥來看，想出招來把它解決這是很重要的，這是我的一個小的看法，所以我認(rèn)為，在大學(xué)里面，沒有什么說是可以害怕的，不能講的，是不正確的。

問：李敖先生您好，我是北京大學(xué)中國經(jīng)濟研究中心的老師，我相信您已經(jīng)看到北大師生的熱情了，我非常關(guān)心一個問題，您下一次什么時候來北大？（眾笑）（李老笑：我來干嘛？叫我來干嘛？）您希望以什么形勢與北大學(xué)生交流？（李老：現(xiàn)在不是在交流嗎？）您下一次什么時候來北大？您希望以什么形勢與北大學(xué)生交流？

李敖：當(dāng)胡錦濤請我做北大校長的時候我就來了。（眾鼓掌）

問：李敖先生您好，我是北京大學(xué)國際關(guān)系學(xué)院的學(xué)生，我想問您一個有關(guān)兩岸關(guān)系的問題，因為前不久國民黨舉行了黨主席的直選，您在選舉的前夜呢，在王金平的造勢大會上公開表示您不支持馬英九作為國民黨黨主席，我問您，在馬英九已經(jīng)當(dāng)選國民黨黨主席之后，您認(rèn)為他的政策會對兩岸關(guān)系有啥影響，您對兩岸關(guān)系的穩(wěn)定和平發(fā)展有沒有信心？

李敖：我來北京就是怕談臺灣問題，果然這個問題就追上來了，我和你講，這就是政治人物和思想人物的不同，馬英九長了一個好臉蛋，人也是一個好人，可是一輩子我告訴你們，他不做事兒的，我們叫他不粘鍋，什么好事也不做，什么壞事也不做，什么責(zé)任也不負(fù)，就是笑嘻嘻地來拉選票，很多票就這樣給他的，所以我們認(rèn)為能夠做事的人是很重要的，擺個小臉蛋到處跑是不好的，所以我認(rèn)為馬英九干出了行了，他應(yīng)該去演個電影或者做歌星都比較好，至少變個大色狼也比較好。

問：李敖先生我非常尊重您，我對您剛剛那樣說馬英九先生的話，好像不太公平，我想問一個文化的問題哈，您是怎樣看待中國的屈原的文化？你是怎么看待屈原的文化的呢？屈原的文化和北大的精神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呢？謝謝哈

李敖：這就是典型的例子，我剛才講過了，屈原就是屬于我對政府不滿，可是我的表達方法就是第一類的，我鯁兒了。還是我聽錯了你的話，有沒有？就是這樣子，所以我認(rèn)為那是個弱者的表達，現(xiàn)在的人類要有不是弱者的表達，要用清醒的，理性的并且快樂一點的表達。那我最后講一個例子給大家聽，我們都知道王安石，王安石是在中國的寧縣就是浙江寧波做過官，做官的時候他的小女兒很可憐，死在那里，寺里，后來他調(diào)差了，他臨走的時候，劃個小船，在對面的墳上面和他的小女兒say goodbye。后來寫了首詩，最后說“今夜扁舟來訣汝”，今天晚上我坐了陳水扁那小鬼子的船，來跟你說再見，“此生從此各西東”，從此我們見不到面了，什么原因��？再也不來了，為什么？回家鄉(xiāng)是好難的事情，大家看到唐朝人寫詩，寫了四萬首詩，幾乎有一半都是“天上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都是思故鄉(xiāng)，因為故鄉(xiāng)對他們太遙遠(yuǎn)了，太難得了，為什么現(xiàn)在我說我李敖我不還鄉(xiāng)呢？我在臺北聲明在先，我這次回來不是懷鄉(xiāng)，沒有鄉(xiāng)愁，不是近鄉(xiāng)沒有情卻（注：拒絕某種情感←釋義來自網(wǎng)絡(luò)），不是還鄉(xiāng)沒有衣錦，不是林黛玉，沒有眼淚，為什么我要這樣，好像我沒有鄉(xiāng)愁，不是的，因為時代不該有鄉(xiāng)愁，這是個錯誤的情緒，屈原是個錯誤的情緒，他對政府是個錯誤的態(tài)度，我希望我們有一個健康快樂的態(tài)度來開創(chuàng)我們的未來，謝謝各位（眾鼓掌）

（在互送禮物環(huán)節(jié)，李老送北大自己父親的畢業(yè)證書）

李老：禮尚往還哈，所以我也帶來個東西，就是我，用你們的北大夾子都包好了啊，這是我父親在1926年北京大學(xué)畢業(yè)時候的畢業(yè)文憑，這個文憑都到學(xué)生手里了，學(xué)校應(yīng)該都沒有了，所以我希望這個文憑能放在北大的校史館里面，這個文憑代表什么，它上面沒有照片，上面有印花，要交稅，可是沒有照片，別人就可以冒充，為什么可以冒充，那時候人比現(xiàn)在好，所以我說人心大壞，就是這個樣，當(dāng)時人，相信人，沒有照片兒，就給文憑，現(xiàn)在不行，給了文憑還有蓋章印，對不對？現(xiàn)在就給大家見識見識這個北大的文憑（眾鼓掌），謝謝，謝謝，你送我的禮物都買的到的，我這個買不到，這上面這一行就印花，要交稅，納稅，然后北京大學(xué)，畢業(yè)證書，學(xué)生李鼎彝，吉林省扶余縣人現(xiàn)年二十八歲啊，畢業(yè)那么晚哈，在本校國文學(xué)系，修業(yè)完畢考試成績及格準(zhǔn)予畢業(yè)，校長蔡元培，代校長是蔣夢麟，（眾鼓掌）一九二六年（眾鼓掌）

謝謝，謝謝，最后給我一分，謝謝啊，謝謝，最后我向校長要一分鐘，大家很高興，我給大家看一個凄涼的畫面，跟我爸爸同班同學(xué)，有一個人，叫做王墨林，今天他的女兒就在現(xiàn)場，我請她上來給大家看看，王大姐，上來給我們看看，來，（眾鼓掌）來王大姐，上來上來上來，（眾鼓掌）有困難嗎？有困難嗎？我說她是我爸爸同班同學(xué)的女兒，你們不覺得奇怪，要是我說她是王菲的姑姑，你就覺得有趣了，她就是王菲的姑姑，哈哈，哈哈，好謝謝，謝謝。

（演講宣布結(jié)束李老跟校長、書記握手）

責(zé)任編輯：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