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行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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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視野】現(xiàn)代詩四人展（第004期）

殷紅（江西） 離開（福建）

立雪（江蘇） 蔚翠（北京）

殷紅（江西）的詩

1、呈現(xiàn)

那片天空除了遼闊的藍(lán)

偶而也發(fā)一發(fā)脾氣

用烏云和閃電，警告

手握獵槍和砍刀的人

至于出身清白的一條小溪

總是去向可疑

在流經(jīng)他鄉(xiāng)時，常常失去蹤跡

枯萎的糧食和牧草

舉著星星，點亮螢火蟲，長久地尋覓

春天在這面山坡布置著成年禮

秋風(fēng)在另一面山坡收割愛情的果實

那些未被關(guān)心的植物

并不傷悲，自己把自己

安放在墓地周圍

父母的眼淚屬于黑夜

包括關(guān)節(jié)炎、心絞痛和腰肌勞損

來不及收拾好陽光時

就互相給對方吹一吹眼睛

罵一聲該死的灰塵

他們一直這樣，不言不語

把自己呈現(xiàn)到你面前

火焰和冰雪

都埋在心底

2、無法控制的時間

我已經(jīng)無法控制那些時間

到了這個年齡，十個手指

常常不由自主地松開

曾經(jīng)牽腸掛肚的東西

必須放下，比如生死，榮辱，恩怨

更多的東西毫無先兆

像突然凋零的樹葉

她們承受不了時間的重量

或者說，時間承受不了她們

藏身體內(nèi)的鐵釘

又被釘進(jìn)了一分

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那些

提刀的人，或種花的人

踩著落日的光芒回家

初起的秋風(fēng)又一次撫平

水上的波紋

3、在與不在的事物

有些事物，已經(jīng)遠(yuǎn)離你的視野

甚至遠(yuǎn)離了你的記憶

有些事物，一直在你身邊

像風(fēng)一樣，像風(fēng)中的塵埃

深入你的骨髓和血液

不管在與不在，那些事物

都會在夜半時分

以同一種方式進(jìn)入你的夢境

如同身邊及遠(yuǎn)離的親人

總在中年的拐角

突兀其來

下一場冷雨

4、我一直懷有理想

我一直懷有理想

一個人的深夜，坐在山上

這樣接近星星，接近萬物的心臟

我聽見跌落的露珠

緩緩地重新回到草尖，返回到花瓣

第一縷陽光，照耀著我的臉龐

我說不出這條小溪

每一滴水的出處，也不知它們的走向

但肯定，它們的善行，石頭不能抵擋

父母，妻子，女兒

你們就是我的信仰。如同此刻

我所見到的，野果、飛鳥和遠(yuǎn)方的雪山

5、說

誰能聽懂天空的語言

花草的語言

流水和石頭的語言

飛云與炊煙的語言

誰能知道，他們說了些什么

誰能懂他們的悲傷

誰又能拾起落在地上的陽光

誰知道地下的蚯蚓

是怎樣在地底點燃火焰

誰聽見了落葉與冰雪的對話

誰看見墓碑后面

枯草中埋藏的鳥窩

被一只金環(huán)蛇偷食了鳥蛋

算命的瞎子和占卜的巫師

今夜都閉緊了嘴唇

殷紅，原名肖聲福，江西上猶人。先后在《詩刊》《星星》《解放軍文藝》《詩歌報》《詩林》《綠風(fēng)》等刊發(fā)表大量作品。1988年獲《詩歌報》首屆“愛情詩-探索詩”大獎賽愛情詩特等獎，并曾先后獲兩屆“江西省谷雨文學(xué)獎”等數(shù)十個文學(xué)獎項。作品入選多種選本。江西省德興市首席教師。

離開（福建）的詩

1、舊涼席

這是魚腥草。長在屋前的花池里

在五月開出了白花，一朵追逐著另一朵

鏡子懸空而掛，戴面具的人在哪里？

掩面啜泣的人又在哪里？我竟都無法一一說出

你說，再過一些時日，要空出這塊地

種下金雞毛草。再種下那年斷斷續(xù)續(xù)的蟲鳴

在天色暗下來之前，我還叫不出你的名字

我是那么迫切跑過去問詢母親

在舊日里，在中草藥里見過你

多么熟悉的陌生。一如你的離去

真的有魚腥的味道，你俯身臨她們那么近

暑氣是提前來了，熱浪翻涌而起

一切都如過去。一切又非往昔

而節(jié)日前演出的孩子們臉上的妝還未卸去

他們走在回家的路上，其中一個又多像你

就要入夜了。母親像昨日那樣收起了曬在屋外的那張舊涼席

2、鐵皮屋瓦放大了雨聲

大雨突突突。在芒種前很認(rèn)真下了起來

此刻是窗戶框住了它的線條和聲音

躲雨的人在哪個破舊屋檐下？

你讀到的那只棕扇尾鶯躲在哪處草叢中？

而低處的蟻穴就要被大雨沖走

無路可走的人走在不通向任何地方的路上

一場大雨突突突地下，下到群山之外

下到她永不醒來的睡眠里

鳥鳴啾啾啾。公雞喔喔喔

此刻是清晨。還有什么聲響被你聽見

鄰居家的鐵皮屋瓦放大了雨聲

此刻妻兒還在熟睡。都還在夢里

你把柵欄放在夢的前面，姑且擋一擋

而樹葉過早地打落在地，誰去安慰它們

你醒得太早，一個六月的清晨

和托馬斯.特朗斯特羅默一樣

想回到睡夢中又為時已晚

3、一炷香

拜佛念經(jīng)的人聚在一起

在芒種過后的第一天

鑼鼓嗩吶與炮仗齊鳴，像要持續(xù)一段時日

她在祈求安寧，吉祥和健康

嘴里念念有詞，虔誠又專注

你路過，放慢了腳步。你開始確信

終有一炷香，會飄到佛祖那兒去

清晨的雨似落又未落

她撐著傘走在晨練的路上，又像要趕著回家

招手即停的出租車這次沒有停下

矮蒲葦長出羽毛狀黃色的花從坎上垂下來

多么普通。甚至是第一次看它在風(fēng)中招展

正午大樹上的蟬肯定不是一只在叫

叫聲和去年的也沒有什么分別

陰涼處有只小鳥在一跳一跳

你輕輕的腳步就要驚到它了

撲楞一聲。飛到灌木叢里，不見蹤影

4、他內(nèi)心清澈，安放一池山泉水

此刻是慢慢暗下來的夜。是墻上掛鐘的響

如墨的樹在后退，不能再退了。后面是深淵

灰鹡鸰和三道眉草鹀也都安靜下來

它們不會在夜里暴露自己。只有蟬和蛙

一呼一應(yīng)，比聲調(diào)。不顧危險已經(jīng)來臨

玄衣人在夜間行走，他戴著黑色面具

你無法看清他的臉，也不告訴你要去哪里

消失已久的人還在疾走，走不出夜的邊界

你拉不住她瘦弱的手，無法指出晨曦在哪里

盲人按摩師技法嫻熟。你是第幾節(jié)骨椎在痛？

他內(nèi)心清澈，安放一池山泉水

他眼中的黑早已潰不成軍，隱于江湖

他知道萱草和金鏈花已經(jīng)開了

都鮮艷無比，都可入藥

此刻是慢慢暗下來的夜。墻在聽掛鐘的響

而你在讀特朗斯特羅姆的《四種脾氣》

“窗外，兩堆積雪像冬天遺忘的手套。”

5、把浮塵洗了又洗

魚群在水塘被光和影隔開

東邊還亮著，是相逐尚相歡的一群

西邊已暗。是空游無所依的另一群

而你是躍入池中的礫石，那聲可有可無的回響

還是作菜地里半開半閉的豆莢花

比較自在些。幾根細(xì)竹就支撐起這個五月

也有鳥鳴，也有蝶影落在它們身上

哦，不遠(yuǎn)處猶見玉米葉在風(fēng)中招展

越來越安靜。無悲亦無喜

也想搭建一間小木屋，坐北朝南

把浮塵洗了又洗。低首可聽淙淙的溪水

抬頭又可見不厭的那折青山

6、那年屋瓦都壓得很低

屋檐的雨水沒有遲疑

滴落一個黃昏。舊罐裝滿水

你正把它移進(jìn)屋里

古城墻早已傾塌，雕花的磚埋進(jìn)塵土

打更的老人越走越遠(yuǎn)

走進(jìn)塵煙。更聲還在夜里回響

躲雨的少女已成婦人，滿頭青絲

她早夭的幼兒會在清晨哭泣

那年大雪鋪天蓋地，雪地有小動物的足跡

那年屋瓦都壓得很低

喳喳喳喳喳，是翠鳥在鳴啼

你也在屋檐下躲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

離開：本名，黎俊，男 ，寧化縣人，1974年10月生，福建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三明詩群成員、客家詩群成員。作品散見《詩刊》《星星》《詩選刊》《詩潮》《中國詩人》《詩歌月刊》《綠風(fēng)》《中國詩歌》等刊物。2008年出版詩集《纏繞》。《客家詩人》民刊主編。

立雪（江蘇）的詩

1、虛掩之門

門是虛掩的，月光緊著身子進(jìn)來

像一枚粗釘

把一張單式的床，釘在墻上

這張床就穩(wěn)當(dāng)了，呼聲隨之均勻

從一攤白發(fā)

輕輕散發(fā)出來，遞給月光

月光溫柔著身子，小心接納

只吮一口

就嚼到了一聲，細(xì)細(xì)的乳名

月光突然后悔，后悔又一次進(jìn)來

它開始拔出

從墻上，床上，到虛掩的門

2、空椅子

爺爺走了，最難過的是一張

竹制椅子

緊盯著屋頂，一言不發(fā)

爺爺在的時候，已不能走動

這張椅子

爺爺一躺就是十多年

想把它扔了。因為我發(fā)現(xiàn)

父親常常

對著空椅子發(fā)呆，抹淚

父親不讓，說就讓它空著

父親還說

過不多久，它就不空了

3、拍照

揚州的手機(jī)，先拍公交車

拍火車

拍長途車，拍三輪車

拍一個村莊，拍一間老屋

拍老家具

拍老井，拍三只老貓

當(dāng)拍一頭白發(fā)時，被一根拐杖

和一串乳名

猛打在鄉(xiāng)愁上，疼得直叫娘

4、生凍瘡的女孩

媽，山村又下雪了，你說用雪

去擦手

手上的凍瘡，就不會疼了

媽，我擦了，一點也不起作用

而且還破了

用手一擠，好多的疼從里面流了出來

媽，你出門三年，凍瘡就在我手上

欺負(fù)我三年

如果媽在，它不敢來我的手上

媽，每次夢見你，手就一點不疼了

媽媽每次

會哈出好多熱氣，在我的手上

5、母親咳嗽一聲

母親咳嗽一聲，天就亮了

太陽在東邊

剛站起的身子，有點無力

母親又咳嗽一聲，風(fēng)就起了

一陣轟隆

太陽嚇得一骨碌趴進(jìn)地下

母親沒有理會，連續(xù)咳嗽幾聲

轟隆聲更響

雨嘩啦啦，開始四處敲打

雨聲轟隆聲，我一點聽不到

只聽到

母親咳嗽聲，一聲響過一聲

6、爸，我在看你的照片

爸，下大雪了。我的腿已經(jīng)能下床

要不了幾天

就能繼續(xù)回工地干活，掙好多的錢

爸，我在看你的照片，你看你的頭

比雪還白了

見不到一根，能使出力氣的黑發(fā)

爸，快點回家來，兒子回工地后

會用安全帶

把你和娘的擔(dān)心，扣牢在腳手架上

7、回家

三百多個辛苦的日子

收起汗水

從高高的腳手架下來

一張撕去的日期

把一輛

舊了又舊的摩托車發(fā)動

憋足勁的車輪

急吼吼地把長長的路途

一圈圈繞起來

繞進(jìn)了山，繞進(jìn)了水

繞進(jìn)的鄉(xiāng)愁

嘎吱，停在一聲乳名里

立雪，本名徐子飛，江蘇揚州人，詩歌愛好者。文字散見于《詩刊》《星星》《延河》《揚子晚報》《讀者》《青春》《綠風(fēng)》《遼河》《牡丹》《作家天地》等數(shù)十家紙媒。出版?zhèn)�人詩集《揚州十月》。

蔚翠（北京）的詩

1、長

吊蘭將它的葉子垂過窗臺

一縷縷一片片

深入時光的溫暖

并觸碰我。我被安慰著醒來

又被安慰著睡

綠色的溫情的句子充滿生機(jī)

好看地垂

在日子的枕邊

2、短

蘭葉,蘭葉

我這樣喚著

卻無法阻止某一片的葉尖

呈現(xiàn)出枯態(tài)。它用它短傷到

一個句子的節(jié)奏

一個詞完整

將這個早晨的光線和我弄疼

3、薄

不敢將心事放進(jìn)一片葉里

那樣薄的樣子

承載的內(nèi)容不會超過

憂傷。我不斷地看見它們

被風(fēng)吹動

被雨水拍打得顫抖

而現(xiàn)在是早晨

陽光正將它們的身體照出

清晰的經(jīng)脈

4、對長亭晚

雨稠。風(fēng)從長亭的一角

跌落

碎了的雨幕露出白骨

記憶突然濺到裙

低頭擰水的時候又有躲雨的人

帶著暮色進(jìn)入

現(xiàn)在,雨已經(jīng)染成夜的青黑

而噼啪炸響的閃電

畫出亭子的輪廓。我的

憂傷

閃電一樣彎曲

5、黑發(fā)森林

黑夜的樹木

端莊在雨后的靜里。順著葉子

的脈絡(luò),雨水俯下身子

它們把自己解開

放進(jìn)

夏天田野的巨大縫隙

最濃密的部分,有蟲鳴鉆出

這些昨日之詞

閃爍著智慧的光亮

而我可以走進(jìn)它們的中間

用一只蝴蝶結(jié)

找到愛情的迷迭香

6、我站在模糊的世界里看風(fēng)景

一只筆暈染出淺秋。黛色

沉下去,那些浮上來的

浮出果實

鳥是快樂的使者也是破壞狂

尖利的嘴啄破果皮

而我隱忍了大大小小的

疼痛

這些深色的部分是生活的積淀

它們和高處的風(fēng)一起

掀動人生的幕帷

一聲鏗鏘之音

從眾多色彩里脫穎而生

我忍不住退后

讓出

風(fēng)景的舞臺

7、晚秋

該放下了。放下雨水

放下大大小小的暑

盤腿而坐

聽任葉子飄零的儀式從某一個

不在意的時刻

宏大起來

露出黝黑的枝椏

孤獨而充滿對未知的疑惑

和莫名的狂喜

蔚翠，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北京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詩歌學(xué)會會員。《伊甸園》詩刊副主編。八十年代末開始發(fā)表作品，先后在《詩刊》《人民文學(xué)》《北京文學(xué)》《綠風(fēng)》《飛天》等刊物上發(fā)表詩歌作品。出版有個人詩歌作品集《與自然的對話》《春暖花開》。

【新視野】現(xiàn)代詩四人展（第0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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