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樣的畫是好畫:有筆墨,講意境
好畫不是一下就能看完的,如果說宣傳畫是大聲說話的藝術(shù),中國畫則是輕聲地訴說,需慢慢地品味。西方是人性的文化,中國是人格的文化。
好畫首先要“有筆有墨”。用筆要具力度,具內(nèi)涵,筆線具有書法意味。許多公共場所甚至出版物上的“國畫”不具備這條標準。很多展覽會上的作品也不具備這條標準。20世紀以來,對中國畫的品評標準出現(xiàn)了變化,把西洋畫的標準,諸如對造型準確、色彩和結(jié)構(gòu)、透視、解剖等項的要求規(guī)定得很完善,以這些標準來衡量中國畫,很多中國畫便走到身份不明的路上去了。真正的中國畫用筆要有書寫韻味,要有力量感、節(jié)奏感,充滿辯證規(guī)律,它的頓挫、提按、快慢、干濕、濃淡都要蘊含其中,體現(xiàn)一種對規(guī)律的認知和文化素養(yǎng)。這是不容易的。
有墨,按照前人畫論,筆立形質(zhì),墨別陰陽。又說:“墨法在用水,以墨為形,以水為氣,氣行,形乃活矣!(清·張式《畫譚》語) 墨在表現(xiàn)濃淡關(guān)系的時候,傳達出大自然的神采和人的精神。墨可以千變?nèi)f化,古人說墨分五色是泛指,墨可以分出萬千的顏色,古人不用顏色,能為太行和黃山傳神,非常生動。色當然重要,但在文人畫,往往作為墨色的輔助手段而運用。
第二,好畫要講意境,有意境的基礎(chǔ)條件在于要有生動的氣韻。“氣韻”一詞來自謝赫《畫品》——“雖畫有六法,罕能盡該;六法者何?一、氣韻生動是也!碑嬍腔畹,不是死的。不是板的,不是結(jié)的,它是有生命的。中國畫的“氣”加上“韻”,是指一幅畫的生命狀態(tài)。畫有生氣、有節(jié)奏、有韻律感,便有了氣韻,在這個前提下,要看畫背后的東西是否深遠,有深遠的意味便有了意境!昂槐M之意于言外”,像好詩一樣。畫外須有不盡之意。20世紀以來的畫家很多人會把畫畫成生活的圖解。這是菊花、那是竹子,索然無味,古人不這樣。元代畫家鄭思孝畫的蘭花露出根來,露根的蘭花是有寓意的。齊白石畫《寒夜客來茶當酒》《蛙聲十里出山泉》都是極富意境的作品。
黃賓虹給藝評家裘柱常的信中說:“畫有初視者令人驚嘆,以其技能之精工,諦視而無天趣者,為下品;視而為佳,久視亦不覺可厭,是為中品;初視不甚佳,或竟不見佳,諦觀而其佳處為人所不能到,用筆天趣,非深明其旨者視若無睹,久視無不盡美,此為上品!焙卯嫴皇且幌戮湍芸赐甑模绻f宣傳畫是大聲說話的藝術(shù),中國畫則是輕聲地訴說,需慢慢地品味。
中國畫首重精神,不強調(diào)形式。形式固然重要,但是中國畫,首先強調(diào)的是內(nèi)蘊。所以,它不強調(diào)張力和視覺沖擊力,不強調(diào)強烈的構(gòu)成意識以奪人眼目。這是西洋畫尤其是后現(xiàn)代西方繪畫的主要特征。我以為西方是人性的文化,中國是人格的文化,自覺地納入一種約束力,在內(nèi)省的同時探究自由,而不是充分地張揚人性,這就非常辯證了。一種“與天地精神相往來”的境界又要與“修齊治平”的擔當意識相結(jié)合,這便是“格”,我稱的人格文化就是這個意思。梵高可以追一個比自己大8歲的妓女,割下自己的耳朵求愛,畢加索可以無休止地追求女性,展現(xiàn)出巨大的激情。中國畫家則是克制中的自省狀態(tài),以人格完善作為目標,在自我修為的狀態(tài)下實現(xiàn)藝術(shù)理想,由此形成中國國畫家、書法家的生命狀態(tài)。古來大家多有“彬彬有禮而后君子”的素質(zhì),即便癲狂狀態(tài)也是因清高而致。所以說,人品多高,畫便多高。畫畫只看天分不行,一定要以讀書修為作為補充。畫顯得“匠氣”,明顯是修養(yǎng)問題,技巧越熟練,匠氣越厲害。畫也好,書法也好,都以書卷氣息為上。書卷氣就是洋溢在書畫作品里的文化氣息、文人氣質(zhì)和精神高度。按照陸儼少的說法,六分讀書,三分寫字,一分畫畫。
康有為在《廣藝舟雙輯》中講書畫的高古之趣,何謂“高古”,一曰“真”,二曰“樸”,三曰“簡”,就做到了高古之“美”。
趙孟頫曾提出“畫貴有古意”,這個古意大約就是高古之美,這也是黃賓虹一生所尋覓的“內(nèi)美”境界。
由是言之,中國畫的創(chuàng)作和欣賞都是一個漫長的學(xué)習(xí)和實踐過程,是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由淺入深逐步理解的過程。